笑,把头扭过去,轻声道:“是蜀王府的三郎。” “怎么是他?”这声音清脆柔和,有点诧异,有点慵懒,显得不大尊敬。 李灵钧却听得心里一荡,索性解下刀来,蹲坐在池畔,笑道:“六郎在凉棚底下打盹。这里没别人,你躲起来干什么?” “谁躲了?”话音未落,有双手拨开碧卷的荷叶,小舟慢悠悠地往岸边靠了过来,李灵钧看清了,皇甫南穿的白绢小袖衫,黄罗银泥裙,手里拿着一个捞鱼网子,绿岫捧钵,红芍摇橹,几枝粉紫的藕花随便放在船头。 昨天夜里皇帝往莲池里放生了一千尾红鲤,皇甫南来得晚了,只捞着两条,在钵里摇头摆尾。她有点气馁,埋怨道:“刚才有一条都进网子里了,给你一喊,又逃走了。” “不就是鱼吗?”李灵钧作势要脱靴,“我跳下去捞十条八条,赔给你。” 皇甫南也不阻拦,折下一片荷叶当扇子,慢慢地扇着,微笑看着他。 李灵钧这话纯属兴之所至,其实他根本不习水性。把靴子在池畔磕了磕,他又穿上了,笑道:“算了,我还是去叫几个飞骑的人来,把这些花和叶子全拔掉,让你随便捞,怎么样?” 皇甫南嘴巴微微一撇,“这种煞风景的事,还是别招人骂了。”她的五感极其灵敏,察觉李灵钧呼吸间还有淡淡的酒气,便吩咐红芍,把一个三彩双鱼榼抱过来,倒了半瓯饮子给他。 李灵钧不假思索,一口就喝了,“嘴里凉凉的,这是什么?” “枸杞饮子,有薄荷和金银花。” 李灵钧道了谢,皇甫南伸手来接瓯子,李灵钧见她绢袖松松地挽到胳膊上,袖管里幽幽吐芳,额头还有点细汗,头发是梳的低鬟,鬓边一只金梳篦,上头嵌着莹莹澄澈、光华流转的猫眼石,更衬得双眸明亮。他目光随意在荷池一掠,“风景是不错,嗯,让我想起一句诗。”他一顿,望着皇甫南笑道:“美人一双闲且都,朱唇翠鬓映明矑。” 皇甫南惊讶地左右一看,“美人一双?哪里有一双?”她将绿岫和红芍一指,“是她俩吗?” 绿岫和红芍吃吃笑着,背过身去,把头凑到一起,佯做在船尾看景。 李灵钧也摘了片荷叶扇着,酒后的醉红已经退了,他的面孔被蔽日的荷叶映着,颇显俊秀。想了一会,“还有一句,你听好了,”他慢慢吟道:“属玉双飞水满堂,菰蒲深处浴鸳鸯。”怕皇甫南又要嘲笑,他随即将池畔啄食菰米的两只杂毛鸭子一指,“那不就是一对鸳鸯?我没说错吧?” 皇甫南定睛一看,扑哧笑出声,“哪是鸳鸯,根本就是旱鸭子。” 李灵钧也不和她争辩,“好吧,两只旱鸭子,你一只,我一只。” 皇甫南在船里随意地挽了一下鬓发,没有反驳。 “听说皇甫家想和荥阳郑家结亲?”李灵钧两眼打量着她,有点好奇和探究,“是娶……还是嫁?” “这种事,我怎么能知道?”不大在乎的语气,皇甫南瞥了他一眼,“家里有六兄,八姊,十妹,年纪都相当,谁都有可能。你想知道,去问伯父嘛。” 李灵钧无奈,“我怕去了,被皇甫相公用大棒子打出来。”他的目光在皇甫南脸上盘旋了一会,没看出端倪,只好将话题转开,鼻子嗅了嗅,“你熏的什么香?我在母亲那也没闻过。” “崔婕妤赐的蔷薇露。”皇甫南留意着李灵钧的神色,见他不以为意,她再要开口,听见脚步声响,是皇甫佶走了过来,李灵钧脸色端正了,拂着袍子起身。 皇甫佶走近了,目光往船里一扫,然后往莲池另一头抬了抬下巴,示意李灵钧看过去,“有几个南衙的人过来了。” 说笑声近了,是随扈的禁卫,李灵钧一眼就看见了阿普笃慕,和旁人勾肩搭背的,他皱起了眉——这些人刚在紫云殿饮了酒,一群少年侍卫,醉酒打架闹事,往池里溺尿的都有,李灵钧有点不高兴,抓起刀,和皇甫佶一前一后地走过去,喝道:“这里有皇甫相公家的女眷,你们离远一点。” 南衙翊卫都是官宦子弟,对李灵钧这个皇孙,还稍微忌惮一点,阿普笃慕莫名执拗起来,谁也拉不住:“我要洗把脸。” 听到那个声音,皇甫南一怔,不及细想,忙用荷叶遮住了脸,跟红芍轻声道:“咱们快划走吧,去找八姊。” 红芍把小舟荡回池子深处,听岸边闹哄哄的,已经斗起嘴来。绿岫好奇,小心地撑着船帮,起身张望了几眼。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