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坐着。” 皇甫南和皇甫夫人对视一眼,仍旧回月凳上坐。 “真是怪事,”皇甫达奚扯着胡须,话是对皇甫夫人说的,余光却往皇甫南脸上一扫,“秘书监火急火燎地上了几道奏疏,把崔婕妤狠狠参了一通。” “婕妤?”皇甫夫人也很意外,随即将嘴一撇,“你没看见今天在蜀王府上,她那个没骨头的样子,哼,一个瓦匠,又封爵,又赐食邑,也不怕别人笑话!” 婕妤父亲封伯,说起来,皇甫达奚这个宰相也面上无光,他清清嗓子,“秘书监参的是,崔氏私通西番。” “私通西番?”皇甫夫人也惊叫起来,“她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不管她私通的是西番、南蛮,还是谁……陛下宠爱的女人,手头收受的重贿不会少,经不起查,”皇甫达奚呵呵笑,“这么大一个罪名压下来,就算长乐伯那爵位不好马上讨回来,陛下怎么也得冷落崔氏几天啦,正好够咱们办事。” 皇甫夫人忙把他打断,“她怎么得罪了秘书监?” “天知道!”皇甫达奚对嫔妃和亲王们那些烂摊子事,从不肯去深究,用拂尘“啪啪”拍打着衣摆上的灰,他哼笑道:“秘书监,和蜀王府的来往可不少。”他还逗趣似的问了句皇甫南,“侄女,你说这事怪不怪?” 原想皇甫南肯定要一通瞎话糊弄过去了,谁知她眼睛一转,笑道:“伯父行得正,坐得直,从不藏祸心,当然觉得怪!”对皇甫达奚袅娜地一拜,就退出去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皇甫夫人气得也笑了,“你看她那没轻没重的样子。” 皇甫达奚“唔”一声,“这事准是九娘撺掇李三郎的。崔氏没少在陛下面前给蜀王使绊子,也是那瓦匠封爵,惹人眼红,恰好撞上了。”说到这里,皇甫达奚心里又一动,“李三时机倒看得准,真闹起来……”他攒眉望天,想了一会,幸灾乐祸地摇头——反正倒霉的也不是我,我自行得正,坐得直,怕甚? 他这才想起要紧事,转头问:“六郎……” 皇甫夫人道:“我叫九妹也去劝一劝,你还不知道?那是个倔驴。” “何止是倔?”皇甫达奚勃然变色,猛地拍案,“还胆大包天!” “怎么了?”皇甫夫人被他唬了一跳。 皇甫达奚吞了口唾沫,把烛台移开,倾身到皇甫夫人面前,泄露了政事堂机密,“薛厚自陇右给陛下上了道奏疏,说西番与乌蛮秘密勾连多年,图谋不轨。” 皇甫夫人慌了,“这,是真的吗?” 皇甫达奚回想着他在御前偶遇过的云南王世子,是个和皇甫佶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没有李灵钧那样锋芒毕露,人看上去也赤诚单纯一点,“看不出来,”他呢喃着,心情不虞地摇头,“再被秘书监一搅和,议和这事,一时半会是不行啦……” 皇甫夫人只惦记着皇甫佶,“这和六郎有什么干系?” 皇甫达奚“呵”一声哂笑,“你当他在京都,和薛厚通风报信的时候还少吗?”他沉着声,“我就知道,阳奉阴违,他是个好手!” 皇甫夫人怔怔地看着他,忽又想起一节,她迟疑地说:“当初是六郎从乌蛮把九妹领走的,如果被乌蛮的人认出他来,把这事揭发……”想到段平,她不禁浑身一个寒噤。 “不要慌,”皇甫达奚可比妇道人家镇定多了,“事情还没查实,陛下不会轻易地打草惊蛇。各罗苏只有两个儿子,这个在京城做质子,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甫夫人还在忧虑,“这个乌蛮王子也在南衙,两个都年轻气盛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 皇甫达奚扶案起身,疲惫地解开革带,“趁还有点时间,赶紧把那事办了吧。” 皇甫南轻轻透口气,伸出湿淋淋的胳膊,把案上一个斑犀钿花盒子拖过来,里头是胡桃大的澡豆,淡淡的绿色,用水化开,幽香扑鼻,她奇道:“这是什么?好香。” 这两天皇甫南突然转了性,沐浴的时候不许人靠近,婢女的身影隔着屏风晃动着,绿岫答道:“是红芍拿回来那包菩提子的皮呀,我看那东西黄皴皴的,苦剌剌的,怕有点臭,掺了好几样香料进去,”她掰着指头点起来,“有白芷、白蔹、白芨、白茯苓、白术、沉香、麝香、鹿角胶、绿豆面,你数数!谁这么促狭,尽送些乡下东西,浪费好香料去配它。” 听绿岫说乡下人,皇甫南噗一声笑出来,被水汽打湿的睫毛扇动着,“是山里的野人。” “我进来了?”红芍捧着铜匜进来,把茶麸水在她头发上慢慢浇着,皇甫南肩膀一缩,沉到了水里,乌黑的头发像打湿的绸缎,漂浮在水上。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