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言,宋慧娟低头看了看落在耳边的散发,又透过明宁举着的镜子看到身后,垂落的头发早不知什么时候白了那么多,黑白掺杂,分不清明。 她想了想,点了头,说,“剪短点罢。” “我剪,我剪,”陈明宁立刻起身,拿过剪子又问,“剪到哪儿?” 宋慧娟伸出手比了下,问,“到耳朵边上?” 陈明安看看,点头,“到那儿正好,再短就不好看了。” 陈明宁得了准话儿,待她娘起床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她才摊开围裙挡着,举起了剪子。 两片剪子靠近碰到头发,沙沙一声,那一绺头发就顺着挡在身前的围裙落在了脚边,偶有几根留在上面的,也被剪的失去了原本 的模样。 宋慧娟看着地面上越落越多的头发,听着身边两个闺女绕着她这头发讲个不停,心也倒也不觉得什么,剪短些好搭理,这才是她同意的理由。 待陈庚望回来,里屋已经收尾了,他走近灶屋,里头只那个大闺女正添水做饭,瞧见了他,问,“等会儿熬红薯汤罢?” 陈庚望点点头,有他们操持着,吃什么都不要紧,有口热乎的就比着他自己做好很多。 他抬脚向屋里走,推开门,便见他那个老来女正绕着那妇人来回看,还没坐下,他们那老来女就把人转了过来,给他腾出个空来,问,“咋样?” 陈庚望抬头看去,他出门前的妇人变了个大样儿,那原本被梳在脑后盘在一起的头发此刻却不见了,散落的头发如今短到耳边,显得人看起来格外奇怪,更陌生。 “不好看?”陈明宁见她爹不说话,立刻跑到她爹身边,重新打量起她娘的头发,仔细看了看,说,“我知道了,右边有一缕长。” 不待旁人说,立刻举着剪子把那最后一缕剪了下来。 随后,又走到她爹身旁,仔细打量半天,才终于点了头,“这就好了。” 说罢,又问她爹,“咋样?好不好看?” 陈庚望答不上来,只是看着那妇人被他们的闺女又拉着对着镜子说了起来,待这娘俩出了屋,他才走到桌边,弯下腰,伸出手,在那地上堆积的头发中捡起了一缕,捏在两指间,心里不禁有些低落。 上辈子,她也剪过头发,但比这短很多。 那年在医院,孩子们照看着她,手术前要做准备,其中一项便是要把她那留了几十年的头发剪了。 她那一头长发,年轻的时候乌黑,摸着又软又滑,不知什么时候生了白发,再摸起来就干的很。 陈家沟这样的地方,他们这一辈寻常的妇人年轻时候多是长发,但到了四五十的年纪,便少见了,不知道是背地里商量好的还是怎的,似乎一夜间就都成了齐耳的短头发,年纪再大些,那头发就更短了。 只她,这个年纪还盘着头发,瞧着没年轻时候多了,也不似年轻时候好了,但不过一头头发,他从来没说什么。 听着院内响起的脚步声,陈庚望打开那上锁的抽屉,把手里的这缕头发包进了蓝布条纹的帕子里。 “爹,吃饭了!” “知了。” 进到屋内,陈庚望这时才看了眼坐在灶下的妇人,那垂下的头发挡住了她的面容,他看着还是觉得奇怪。 “这样好不好看?”陈明宁端着茶缸子重新进来,又问她爹,“要是好看,等会儿我也想剪。” 陈庚望头一偏,收回目光,不应声。 陈明宁见她爹这般,便也不问他了,她自己还是很满意自己的手艺的,便也自顾欣赏起来,“娘,你年轻时候咋不剪短头发哩?看着比长头发好看。” “那时候哪个姑娘家剪短头发哩?”宋慧娟听见她的小闺女这么问,不禁笑了笑,“少的很哩,也就是你们这几年才时兴的,要是再往前几年,人活一辈子都不能剪哩。”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