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寒暄招呼,甚至连微笑都欠奉,是明显的轻蔑之意。 佟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将手里的账册一合,出声道:“既然还有人未到,那我就在会前做一个小提示。” 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聚拢,佟言翻开手边的账册:“我发现贵企有一笔员工的通讯费一直没有缴纳个人所得税,虽然属于福利补助费用,但根据规定,也是要纳入个税范畴的。如果遇到企业汇算清缴,被查出来,不但要补齐漏缴的个税和滞纳金,贵企可能也会因为区区十几万元被列入偷税漏税黑名单,短期内无法享受国家的各种税费减免政策。” 微滞的空气中,佟言的声音好似温和了许多:“我想这肯定不是贵企有意为之,疏忽罢了,但小小的疏忽也有可能酿成大错。”银色的签字笔点了点账册上财务经理那一栏的签名,佟言看向带着领带夹的男人,“您说是不是吕经理?” 对面的男人在佟言说话间面色已冷,但佟言所言又无法反驳,只能扯出难看的笑容:“佟经理提醒的是,是我们疏忽大意了。” 佟言无意多言,回以微笑,目光再次投向那把空着的椅子,看了看表。 阎野的练字帖随手带着,如今放在了一旁,开腔:“要不我们就先开始……”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就被一只手推开,手很大,骨节突出,拳峰上也带着薄茧。 佟言吻过那手无数次,前几日还因它全身沾惹了迷迭香的味道,如今他忽然觉得那幽潋的香味儿似乎又冲入了鼻腔,让自己微微恍神。 再回神儿,焱越安防的盛副总已经站在了面前,他靠得不远不近,伸出了手:“盛屿,幸会。” 悬崖边的落日餐厅中,佟言与盛屿的第一次见面,他听到的也是这几个字。 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像一段流风,也像盛屿本人,永远捉不住。 轻轻搭上那手:“你好,阿山。” 盛屿脸上的无奈,以及钻入耳朵的那声低“啧”,让佟言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指小幅度地抓了把空气,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之后的碰头会开得还算顺利,佟言虽然依旧表现得专业稳妥,但却全无会前的威压震慑,对面夹着烟的男人只要乜来一眼,他的语流就会慢上三分,目光躲闪,只能靠看财报上的数字稳住心神。 会休,佟言急于避开盛屿,起身时脚下一乱,差点摔倒。幸好坐在旁边的阎野伸出手,托着腰背将他扶稳。 道谢时,佟言偷瞄盛屿,见他松散而坐,与漂亮的前台女孩笑着低语,烟灰磕在女孩捧来的烟灰缸里,指尖在桌上轻点两下,算是道谢。 佟言在卫生间碰到了财务经理吕嵩,男人眼底阴沉,面上却客气了不少,笑着寒暄几句,佟言向他讨了颗烟。 点了烟,过了三五口,佟言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镜中人隐隐透着一股幽怨,像王宝钗与秦香莲的合体,独守寒窑之后,又被强行套了身绿色的衣服。 他忽然想起盛屿在岛上曾教过他的一句话。深沉的夜里,那人坐在沙滩上,耻笑自己从网上百度来的骂人话。 “这些骂得都不够劲儿,我来教你。”男人逐字逐句,“你他妈傻逼吗?凭什么让我给你点烟?” 佟言有时也奇怪,与盛屿相处短短八天,他竟记住了这么多点滴,那些如丝缕一般的碎片总在恰当或不恰当的时刻被重新忆起,甚至今早提库子时,佟言还想到了岛上那扇几乎探进了花枝的窗户,那日盛屿就坐在窗下,手臂搭在窗沿上,被晚风轻轻吻着皮肤,闲散地笑道:“佟老师,穿库子的时候可以把你那根家伙放在左边,好看一点。” 那日的库子终究也没穿上,佟言撒够欢,便被盛屿圧在窗下,期间他推开了窗,放花枝进来,随手摘了一朵花放在佟言的胸膛上。 盛屿赞了一声“很美”,却又把花瓣碾碎,挤出殷红的汁水,将自己染成红豆…… 被香烟烫了一下,佟言回神儿,他望着镜中的人,用盛屿教给自己的话骂了一句:“佟言,你他妈傻逼吧?” 从卫生间出来,穿过办公区,就是茶水间,再往前是会议室。会休还未结束,茶水间进出频繁,传出隐隐的交杂低语。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