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了。”他说,“以后也不会来。” 至少在拔都儿部,狄霄的承诺绝无违背的可能,明窈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 也不知经此一闹,那几个嬷嬷还有没有在拔都儿部待下去的可能。 婚后整整三日,明窈都没有走出过毡帐。 倒不是狄霄不节制,哪怕他真有什么想法,看见那一身青青紫紫的手印指印,也只能望而却步。 陪嫁的医官看过,直言并无大碍,只是公主皮肤娇嫩,过些日子就好了。 话虽如此,狄霄却不是那么放心。 他本就信不过大越人,几天不见好转,难免心生疑虑。 部落里有巫医,往常族人们有个小灾小病,都是巫医看治。 随明窈来的医官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在语言不同的情况下,竟与巫医有了不浅的交情,乃至在巫医的引领下,和部族里大半人都见过面,彼此面熟。 狄霄才想让巫医给明窈看看,就被明窈严词拒绝了。 开玩笑,闺房之事,如何能接连为外人所知道。 明窈难得有坚持己见的时候,不管狄霄怎么说,始终摇头。 狄霄耐心将尽,拉下脸色:“听话。” 明窈:“……哇!” 没有什么是一场大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哭两场。 狄霄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张口便说:“不叫巫医了,你、你别哭——” 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女人哭成这个样子。 草原儿女多豪迈,就是死了丈夫的妇人,将将掉两滴眼泪,转头就能拉扯着孩子投入新的生活。 原来真的有人能一哭哭半个时辰,眼泪比那山坡上泉眼的水还多,滴滴答答,怎么哄都停不下。 在狄霄看来,他努力低着声音说的几句“听话”,就是在哄人了。 只他不知道,大瑜本就在南方,其都城冠京地处江南水乡,士子讲究风雅,女子讲究柔如弱水。 掩面而泣,楚楚可怜,这是多少冠京女子面对困难时的第一反应。 明窈能忍到现在,已经能称上一句性情坚韧。 狄霄几乎落荒而逃,一路逃到部族之外,抬头正好遇见打马草回来的妇人。 他在原地迟疑许久,忽然把人叫住:“您,会哭吗?” 已经是两个孩子阿妈的阿米娜:“……” “首领,您会哭吗?” 狄霄默然。 不到一天,整个部族的人都知道了—— 首领许是受了什么委屈,想哭又觉羞,只能到处问人,以证并非他软弱。 这般有损首领威严的事,当然不能在首领面前提起,大家心照不宣,竟意外没被狄霄知道流言。 另一边,同明窈住了几天,狄霄才发现一个问题:“你为何不吃肉?” 桌上摆了新烹的羊肉,上面漂浮着一层油水,明窈虚虚看了一眼,就彻底没了胃口。 半天等不到回答,狄霄皱眉:“不吃?那之前的呢?” 明窈正准备糊弄过去,谁知念桃突然多嘴:“回首领,公主不爱羊膻,向来不吃羊肉的。” 本以为狄霄会恼,谁知他问:“吃兔肉吗?” 明窈备是意外,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鹿肉马肉狮子老虎肉,狄霄问了一圈:“野鸭子呢?” 明窈摇头的动作一顿,想起上次的鸭肉汤,迟疑着点了点头。 狄霄了然,主动将她面前的羊肉端过来,又出去给她换了一碗杂粮粥。 他不主动说话,明窈也不爱开口,一顿饭下来,竟是一直沉默着。 饭后,狄霄说有事要离开部落几日,明窈想问去哪,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她只能目送狄霄离开,最多大着胆子帮他系了腰带,然后背过身去,脸上的热度好半天下不来。 直到傍晚,明窈才听青杏说,首领带着人去狩猎了,临走前还特意盯住,若有谁看见野鸭子,一定要捉回来。 野鸭子。 明窈心口微热,敛目不语。 狄霄外出狩猎,明窈就不好意思躲在毡帐里了。 时隔数日,她终于重见天光。 出门前,青杏为她梳妆打扮。 部族里的人为她送来了新衣,是最正统不过的草原女子装束,念在她是新妇,专门挑了鲜亮的颜色。 一件绣白纹短袄,外面衬着桃红马甲,下面则是一袭靛青色裤裙,早晚还能罩一件披肩。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