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 干戈啊,马鞍啊,婚车啊,地窖啊,雨啊,雪啊,青紫啊,血痕啊,孽海啊,奈何啊…… 仿佛这一辈子,都像在狭窄漆黑的砖墙里,拼命地长啊,长啊……想长到那遥不可及的缝隙之外,想看看黑色之上,还有没有别的色采。 可如今,我怕是没有力气了。 难道这短短二十年生死,都要终结在无止境的黑暗里了么…… 我终归,是要输了么…… 昏惫里,我望见一道人影,从庙门口走了进来。 ——竟是一道,极鲜艳的大红色。 红得我这久处黑夜的眼眸,隐隐有些刺痛。 红得我那枯死已久的心魂,狠狠一阵恍惚。 ……我一度以为,鬼也会发梦呢。 借着石像的俯视,我渐渐看清了那大红的模样。 刹那间,凝住了万缕千丝的风雨。 她…… 好美啊。 明明那大红的衣裳湿了雨,又染了尘埃…… 明明那青春的眉眼沾了劳碌,又惹了霜华…… 可唇角那一抹天然的笑意,衬着她一身倾城绝色,那么的璀璨,那么的炽热…… 那么的,自由。 愣着愣着,我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来到了石像脚下。 我才开始好奇,这样一个绝色佳人,为什么会孑然一身,出现在深山破庙里。 然后,我便看她的手摸到腰间,摘下一串玉石锒铛的吊坠儿来。 吊坠的那一端,是一枚雪白描红的蚌壳。 我感到那枚蚌壳里,藏着一缕缕沉睡的魂息。 ——那是,另一个女人的三魂七魄。 接着,我看到她用掌心含着那枚蚌壳,那副深情,犹如在紧拥她的至爱。 她抬起头,青丝被雨丝浇润了几缕。只见这破庙四处漏瓦,找不出一处是干燥的。 ——唯独在我这石像的脚下,有那么一块不大不小的空缺,还不曾被雨淋湿。 她找见这一处,便托着那枚蚌壳,轻轻放置在石像空缺处,又垫了一层柔软的干草。 这样……那女人的魂魄,便不会被风雨惊扰了。 而她自己,则在石像的角落坐下来,守着那蚌壳里的魂魄,安安静静地淋着雨。 闭了会儿眼睛,她却又睁开了,对着那蚌壳撒娇:“夫人,我睡不着。” 她一个大活人哪里知道,蚌壳里的魂魄早不知昏了几个月,怎么可能听得见她的说话。 可她却笑笑,自顾自说:“我就知道,你也睡不着。” 她仰头张望破瓦里的夜空,喃喃道:“睡不着,我给你背四书五经罢。”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