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盐井来的,怎么不认识……” 话未说完,她忽然想到,此番回泸州的一大原因便是查私盐,后半句话囫囵吞回了肚子里。她倒不是觉得这小娃娃在骗人,只是下意识接了一句。 李岁瞪大眼望着她,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诧异已经将他心思卖了个彻底。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恩师就在身后,撄宁虽然有些得意,但也不敢卖弄的太过,她依样学样的放了钩子,冲李岁招招手,等孩子按捺不住好奇凑到她面前,小声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但等下我问的问题,你都要老实回答,成交吗?” 李岁鼓着脸略一思索,而后轻轻点了下头,眸中藏着点兴奋,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和大人做交易。 再犟也只是个孩子。 撄宁指着他手背上的白霜似泛白的皮肤,逐一剖析道:“和盐作伴久了,皮肤就会渍的泛白,盐井里做工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这样。” “还有,你身上还有股黏土味道,海盐井边呆久了,这味儿甩都甩不掉。” 李岁听到这儿,抬手闻了闻,目光中闪烁着不安。 “你闻不出来的,习惯了,而且,姐姐我鼻子灵。”撄宁仰着脸,嘴角带了点笑。 李岁却不复刚才隐隐的雀跃,先是望着她,没两息便垂下眼,门牙在唇上碾了又碾,咬住泛白的一块死皮。 最后,他抬眸看了撄宁一眼,有些不明显的担忧,小小声问了一句:“你是从那儿逃出来的吗?” 撄宁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李岁一双圆眼睛里噙着泪,他努力瞪大了眼,不让那泪珠掉下来,声调更加小心:“还是跟我一样,被扔出来的?” 问完他好似自言自语的念叨:“我高烧了四天,那些人以为我治不好了,留着也只能多吃两天白饭,就趁我阿爹上工把我扔到了乱葬岗,不过我命大,自己好啦。” 李岁说到最后,尾音微微上扬,见撄宁没有反应,他声音又低了下去:“你是不是想起不高兴的事儿了?” 他装的再硬气,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听撄宁讲的有条有理,权以为她跟自己一样遭过罪受过苦,小心的连眉毛都拧了起来。 撄宁喉头一梗,难受的失了语,她没想过自己卖弄机灵下套子,正好戳中了这孩子受过的苦,而他,还在担忧自己。 她眨眨眼掩饰住自己的难过,好一会儿,长长的呼了口气,才有力气继续开口:“我没去过盐井,是听我阿耶说的。” 李岁呆呆的点了下头,澄澈的眼眸跟撄宁对望,眼底倒映出松了口气的开心,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头一回弯起唇,露出点天真的笑模样。 “幸好你不是,你这样怂,肯定熬不过那份苦的,”他一双手拧成了麻花,像是头一回在别人面前自夸,尚带着羞涩,却不明显的挺起了胸脯:“我就不一样,阿爹说我是男子汉了,被他们扔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哭。” 撄宁心里难受的像吞了黄连,扣在掌心的指甲掐出一线白痕。 她早知道这世上有千种难万般苦,原以为自己看的够多了。 撄宁长睫颤颤,不忍心抬头看李岁,心中空荡荡的没了着落,最后无措的回过头,想寻宋谏之。 恰在回头的那一刹,她头顶盖上只温热的大手,轻轻的摁了下。 像戏弄,也像抚慰。 第52章 五十二 内疚烧的撄宁心肝脾肺都不对劲起来, 头顶这不轻不重的一下倒给了她些许力量。 她没抬头看宋谏之,而是定定神,回头望着李岁, 压下嗓中的哽咽, 问:“你是从哪儿…出来的?” 她话说到半截, 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扔’字, 声音一低略了过去。 官盐开采的雇佣工皆有登记造册, 另有地方户政司监察, 不会出现李岁所说的情况。至于寻常商贩私下开的盐井盐田, 偷摸赚些小钱便罢了, 绝没胆量闹出人命的。 李岁眨了眨眼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