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时那股被羞辱的愤恨只是一瞬间,薄奚信脑子早就冷静下来,他看得出来顾易得把他送去金陵。南陈那个朝廷,说得好听点叫偏安一隅,难听了那就叫一群怂包。早些年还有人北伐之心,但是武康之乱后,朝廷光维持内部安定就够费心思了,根本没那个心思北上,薄奚信很确定自己最后能被安安稳稳地送回北邺。 能好好活着,谁也不想死,薄奚信冷静下来之后就没闹什么事了,安稳地等着自己被交换回去。 不过到底看顾易很不顺眼。 这会儿见着人,他就忍不住不阴不阳地刺了句。 顾易没有因为薄奚信的态度动怒。 他手抓着栏杆凑得离牢房更近了一点,低头看过去,语气平静地问:“你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薄奚信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嗯?”了一声。 顾易很平静地看着他,“你说、我父兄是怎么死的?” 薄奚信愣了好半天,像是才反应过来,缓慢的眨了下眼,却忍不住“哈”地一下笑出来。 他其实那会儿真没多想,就是机会到了、随口一挑拨,压根没指望顾易信什么。 毕竟敌军敌将的,换个位置、他也会把俘虏嘴里的话全当放屁。而且当年的事过去那么久了,这小崽子那会儿才多大?能指望他懂什么?又被陈朝养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养熟了,难不成还真想着他掉过头去反咬一口?……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反咬了。 薄奚信笑声越来越大,人也前仰后合的、带着身上的镣铐碰撞着哗啦作响。 顾易冷着脸看他笑。 薄奚信笑了好一会儿才笑够了,也可能是这几日没吃饱饭力竭。 他终于没在原地坐着了,而是费力地挪动着身体,拖着沉重的镣铐凑到了监牢边。锁链限制了活动范围,但是薄奚信还在限定区域之内找到了一个离顾易最近的位置。 “你不知道吗?”他像是非常奇怪地反问了这么一句,紧接着露出了毫不掩饰地恶意笑容,“是南陈朝廷想要他们死啊。” 像是没看见顾易陡然僵住的神情,薄奚信像模像样地唏嘘感慨,“多可怜啊,你们顾家在外镇守边境、护卫疆土,可是南陈朝廷里的那些人却觉得你们拥兵自重、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了……你是在金陵长大的吧?是边境荒凉、顾老将军不忍心带你去呢?还是京里的人不放心,留下你当质子呢?” 顾易只觉得一点点凉意从手脚泛起,渗入四肢。 ——是后者。 当年的顾易或许从未想过这些东西,有父亲在、有兄长在,他被保护地屏蔽在这一切的漩涡之外。可支撑保护骤然崩塌,一些并不美好的东西还是显露于眼前,现在的他能够非常确定,那是后者。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