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算不如天算。 一旦李邵有点儿损伤,这就不是“有利”了。 也难怪徐简原先不提,几次被她问到了面前都把话题带开了。 徐简不是不信她。 徐简就是太知道她了,知道她明白所有之后,会难以抑制地去想他走过的每一步。 漫长的、孤独的、看不清前路、却又不得不面对失败的每一步。 而现在,他们依旧在路上,依旧要不停地去试错。 连那句“郡主聪慧”,说到底也就是徐简安慰她而已。 可她却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就像上一次,徐简告诉她“能走通”一样,其实也没有道理,但她就想去信。 眼睫还沾着泪,林云嫣抬起头来,看向徐简:“我猜的,你想要改变,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改变,但你又惧怕改变,因为我也在,是不是?” 徐简垂着眼,视线交错间,喉头不由自主地上下滑了滑。 小郡主真的太敏锐了。 即便是话赶话一般地推进,没有多少让林云嫣思考整理的时间,但她就是能一针见血地抓到要害。 他原本都已经习惯了。 一次又一次地,混沌的、混乱的,有时候前后失序的,甚至还有没头没脑的。 他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睁开眼睛时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每一天都在变,前日是皇太后薨逝的永嘉十七年暮春,昨天是永嘉十四年、刘迅金榜题名,今天一问,到了永嘉十五年的某一天,他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林云嫣扭头就不理他了…… 没有前言后语,大事上还能梳理,小事情根本连回想都不知道从何回想起。 好在那之后,时间突然稳定了,他从永嘉十年的裕门关,把李邵安安稳稳地送回了京城,他以为能有条不紊地驻守边关,却在隔年挨了西凉人一刀。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而后,他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像是迷失在了沙漠里的旅人,虽然不饿不渴也不冷,但长路没有尽头。 偶尔会有海市蜃楼,徐夫人的,安逸伯的,李邵的,当然也有林云嫣的。 他也经历过很多结局,半斤八两,不是什么好事。 习惯了之后,他反而很豁得出去。 他想到什么就去做,了不起就是失败,败了能重头再来那就再来,不能就拉倒吧,彻底死了也不是不行。 总比这么折腾强。 可现在,他的确是“惧怕”的。 这一次,时间的推进稳定着,每一天都是有序的,他必须谨慎。 因为他得带着林云嫣。 因为这是他在那么多的混沌里,争取到的最好的“开始”了,甚至可以说,虽然没有废掉李邵,没有把那背后兴风作浪的人揪出来,但他占据了一部分的先机。 搁在以往,徐简极端些的时候,他说不定会选择最激进的手段。 路口那么多,那就乱走一通,踩掉的坑越多,重来之时,他的机会也越多。 但这回不可以。 他自己可以弄砸了,但他不想让小郡主也这么砸在里头。 在那些改变之外,徐简保留了一些“必然”,用这些他一遍遍重复出来的必然,来保留一些熟悉,不至于因完全陌生而崩塌。 “是……”徐简开了口,就那么一个字,却喑哑地差点发不出声来,稍稍调整了下,他才又补充道,“因为你在。” 林云嫣垂下了头。 她没有再坐在椅子上,就这么蹲在徐简身前,额头抵着她压在他膝盖上的手背上,在徐简看不到的地方,几次张口、又几次咽下去。 还要再问吗? 再问一个她对答案心知肚明的问题。 比嗓子先绷不住的是眼泪,刚还是一颗一颗落的,忽然间连成了串,忍都忍不住。 徐简知道林云嫣哭了,纤瘦的肩膀颤着,无声的哭泣。 他看不见,但他知道原因。 这也是先前一而再、再而三回避这些追问的最重要的缘由。 开诚布公到这个份上,他再藏着也没有用了。 林云嫣想问的、又开不了口的问题,那个答案,她其实都知道的。 徐简抬了下手,手心按在了脖颈上,指腹用力捋过喉结,一下一下,用力到皮肤都发红了,那股子刺痛才算是打通了被卡住的声音,他唤了声:“阿嫣……”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