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反复做过的噩梦是,他是一只鸟,站在高耸入云深不可见的塔楼顶上。随着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探照灯的光柱划破夜空,天地颠倒难辨。他害怕却忍不住看向脚下的深渊。随着脚下传来细微震颤,塔楼势如破竹地从下往上崩裂,粉碎。他脚下的立足之地只是空中楼阁,即将灰飞烟灭。他知道,自己该马上飞离,求得一线生机,但他的翅膀像挂着沥青一样沉重和黏稠,竟一点也动弹不得。他没有向上的可能。但他有向下的自由。塔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分崩离析,警报声刺耳,探照灯刺眼——他别无选择地纵身一跃,跌入无尽的黑暗世界里。 谭啸龙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噩梦了。但现在,他在清醒状态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入了黑暗,从头凉到脚。他允许自己被这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不去理会弟弟好几次忧心忡忡的劝诫。谭啸龙想,他应该多少听进去一点的。他的美丽新世界正在迅速关闭,成为一个黑洞。谭啸龙的眼睛直直盯着楼越,眼眶逐渐变得红了起来。 楼越观察着谭啸龙脸上瞬息万变的微表情,像烈日在清澈见底的河水投下的阴影,他的失望无所遁形,痛楚一览无余,这让她看着了迷。谭啸龙的误解来得是这么轻易这么深,引起她意识深处一点残酷的欢喜——他在意她的程度,比他表现出来的、她感觉到的还要深。她想笑又有点想哭。她可以马上解释一句完了事:“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可重点不在这里。他的样子让她揪心这个事实,让她紧张起来。她早就对自己保证过,不要再心疼男人,不要急于用真心来换取男人的心。 谭啸龙紧皱眉头,想要压制自己突如其来的脆弱。他一想掩饰,心就像瓷器开片一样,无数的细密裂纹出现在光润的釉面下,有惊无险地抵达他皮糙肉厚的外壳。但是心在骤然冷却后产生的水分,还是浸润到了他的眼眶和鼻黏膜。谭啸龙大声地吸了吸鼻子,清清嗓子。“嗯嗯吭……呵,我真是没想到,” 他干笑一声,狠狠摇了会儿头,低头不再看她。如果他不想在这里发作,他能说的只有一句了。“你他妈的是怎么想的?” “就是一个拥抱,而已,” 楼越感觉自己的嘴角有点压不住笑意,但她也很清楚,这种解释和占彪的说辞一样虚伪。段楠的拥抱本来就不纯洁,她只是在友谊之名的庇护下顺从了他的意愿。楼越补充说:“他是我一个老朋友。好朋友。” 谭啸龙抬了头,低低地看着她,她要么当他是傻子,要么她就是个傻子吧?她不仅不知道男人脑子里时刻想的事儿有多下流,她还对自己的魅力无所察觉。她任那个男人抱在怀里,还抱了好一会儿,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不,她才不傻,她最擅长装傻了,看她把别人一个个哄的一愣一愣的。对此他还为她感到骄傲来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