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眼前氤氲的烟雾四散开来。傅成璧隐约看见前方有人影,捉紧段崇的袖子,“有人!” 再等须臾雾散了开,两个人终于辨明前路的情状。 只见在重重密林当中,直挺挺立着一个一个的人,分列得极不规整,只是在树林缝隙间,凡人目可以触及的地方站着。 其中有些人身披铠甲,上有斑驳的刀痕血迹,甚至涉及诸多致命要害,淋漓鲜血浸得胸前麒麟护心都愈显狰狞。再往上看去,每一个人的脖颈上都空空荡荡,没有头颅! 傅成璧下意识惊呼一声。 饶是温信衡这般在刀尖上过活的人,也不禁大惊失色,猛退了好几步。段崇回首,扯紧锁链,不许温信衡再挣扎退缩。 谁想此时,温信衡肩上突受一阵巨大的拉力,拖拽着他往身后的雾团中。 段崇见势将链子缠到自己掌中,往后拉回,突听“铮”地一声,锁链不知教谁斫断,温信衡一下没入迷雾当中不见了踪影。 傅成璧急着追了几步,却教段崇拦下,“不必追了!……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他扔了断掉的锁链,上前拢住傅成璧冰冰凉的手,再说:“跟好我。” 两个人再度向前方走去,面对这种怪情怪状,傅成璧满腹惊疑,连呼吸都变得轻起来。段崇低声解释道:“别怕,只是傀儡术。” 听他提起这三个字,傅成璧犹然记得在环山园时的所见所闻,那时芳芜悬荡在半空中,睁瞪双目,甚至能冲着她张牙舞爪。 正想到当日情景,也不知段崇碰到甚么,面前所有的无头士兵忽地就动起来。傅成璧往段崇身边缩了缩,牙齿狠打了一个寒颤。 眼见无头士兵中有张弓搭箭的,有挥舞刀剑的,面前虽无一物,但也挥砍起来;甚至有人奔跑行走,变换位置,两三人合聚,一齐攻杀一处。 可这些人并没有冲着他们而来。傅成璧撑着胆量细细观察其中一个,发现他却是在几个固定的位置间来回移动,似乎无法到达别处。 她声音发着轻颤,“阿翘曾经告诉我,古时候有人能够将战场上死去的士兵做成鬼傀儡,让他们再度活过来,赴战杀敌。” “死去的人怎可能复生?单九震不过是提前布下尸网阵,以丝线控制傀儡,佐以机巧,牵一动千,让他们在整个阵法中按照既定的轨迹运作,造成杀敌的假象。本质不过是布阵杀人罢了。”段崇抽出剑来,沉声说道。 正如现在,他们站在整个尸网阵外,里头的无头士兵做出再多的动作,都无法伤及他们。 “人一旦受惊恐惧,疑生暗鬼,故才会让对方占得先机。但如若想破阵,其实并不困难,只要找到母弦就可以了。” 段崇不得不舍下傅成璧进到尸网阵中。 这一条路是李元钧杀上山时的必经之路,如果不慎落入阵中,定将损失惨重。而单九震的傀儡术独独倾囊传授给段崇一人,他虽不会布阵,却能很快推算出整个阵法的运作核心,从而破除尸网阵。 段崇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塞到傅成璧的手心中,“你留在这里,不要动,我很快就回来。” 傅成璧很认真坚定地点点头,“你放心。” “乖。”段崇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剑反复握了握,沉下几口气,纵身跃进尸网阵中。 清风一过,浓雾聚合,傅成璧渐渐看不清他的身影,握着刀匕的手心出了一圈冷汗。 段崇之前已经记下几处无头士兵空漏下的位置,身若惊鸿,游走在尸网阵中,巧妙地避开所有的机关要害、刀剑锋芒,待转至一周半,他探清了阵法的规律,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母弦所在。 就在他要挥剑斩断母弦的一刹那,正前有一黑影向他疾扑而来!他心下一凛,侧身闪避,险险躲过这一攻势。 待他回身站定,就见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大红蟒袍的男人。 尽管再过多少年,段崇都能记得这一张脸。这个男人曾四肢俱断,一沓沓的奏折文书在他面前燃烧殆尽,恨得他眼睛赤红,咬紧牙关,最终呕出大口鲜血。 满嘴都是铁锈味,含着恨和泪,盯着段崇,一声一声地诅咒他,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