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漏泽园实在是个偏远的所在。 入京讨生活的外地人多,京城无依无靠、孤身过世的人也多。漏泽园原本是城外一处无主荒地,被朝廷圈出十顷地亩,无原籍可去的良民可以拨八尺地安葬容身。 “那地界阴气。”杨婶子心有余悸,“上次棺木送葬,乡邻们领着阿织去了一趟,阿织吐得死去活来,我也大不舒服,听说应嫂子你回来还犯了眩晕?该不会冲撞了阴煞气。还是要阳气旺的男丁跟车的好。” 杨家当家的重病瘫在床上,铜锣巷都知道根底,杨嫂子说,“要不然,叫我家小子跟去。就是年纪小了些……”今年十三,瘦猴似的后生,个头还没应小满高。 应小满在堂屋里喊不用。 “出城颠簸几十里地,杨家小弟上次吐得也凶。娘身子不好,别被阴煞气冲撞了,回来又犯眩晕。我自己带着阿织去。” 这下义母和杨婶子齐声慌忙喊不妥当:“我们领着阿织小丫头跟去,都生怕被人半路上拉走拐卖了。你一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家再加个小丫头去那等荒僻所在,更不安全!定要个大人随你们去。” 西屋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半扇。 七郎坐在窗边,从敞开的窗棂里露出半个身子。“我可以跟去。” 义母即刻说,“不行!” 杨家婶子喜道:“蛮好!” 两步同时出口,杨家婶子一愣,纳闷说,“乡里投奔来的自家亲戚,又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丁,正好出把力。为啥不行?” 义母否认的缘由说不出口,拿眼连觑应小满,指望女儿寻个由头推了。应小满从堂屋里探出半个脑袋,大声说,“挺好的。就这么办罢。” 义母:“……” 西屋又传来第二句,“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我跟车去漏泽园,若遇上了难缠事,可以帮把手。” 说的很有道理,义母最终点了头。 * 大清晨从南门出城去,道路颠簸崎岖,阿织吐了两场,小脸苍白,恹恹地靠在应小满怀里。 等寻到地界,果然遇到了难缠事。漏泽园的看守吏人说没空,要她们在园子外等着。 据说今早京城里来了贵人检视漏泽园丧葬事宜,等候入园的百姓排了一长溜。 仲春天气渐渐热了,阿织路上有点中暑,喝几口水又哇地全吐出来。义母慌忙找遮阳的阴凉地。 漏泽园地方荒僻,附近连遮阴的树木都没有,园门里头倒是搭起一溜排的遮阳棚子,此刻棚子里空荡荡的,义母只问了一句便被赶回来。 按看守吏人的说法,那是专门给前来检视的贵人休憩用的,寻常百姓家哪需要遮什么阳。 应小满抿了下唇。脱下斗笠,挡在阿织苍白的小脸上。 姣好的眉眼五官现在阳光下,仿佛砂砾卵石中闪烁耀眼的美玉,周围嘈杂的闲话抱怨声响倏地一静,四面八方的视线聚集过来。 片刻后才陆陆续续有声音惊叹,“好生标志的小娘子!” 应小满自小被人看惯了。她在鱼市卖鱼杀鱼时,周围层层围观的人更多,也不耽误她做生意。 她轻拍阿织的后背,乌黑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漏泽园紧闭的木门。 木门瞧着不怎么牢靠。一脚踹过去应该就能踹倒…… 眼前视野忽地一暗。七郎脱下斗笠遮在她头上,起身去寻看守差吏。 看守差吏原本昂头挺胸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