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年前的事。晏容时当时二十一岁。 成为京城名门大族最年轻的一位家主后,晏容时将自己的父亲客客气气移送老家祖宅养病,顺带送走了十几位叔伯长辈。临行前赠他们一句话:“乡郡山水野趣,宜修身静气”。 乡郡山水野趣,宜修身静气。对着京城见不着的好山好水好风景,一年气死了仨长辈。 三年中秋月圆,时光荏苒。 祖父,父亲,母亲。总之,几位血脉至亲都不在了。过往恩怨皆休。 长乐巷大宅里倒还有个年老忘事的老祖母,整天乐呵呵地问“我家七郎在何处啊”。 十一郎已经走出门去,站在中秋明亮月光里,回身劝了句:“回去看看你家祖母也好。” 晏容时起身送他出去,不置可否,只说:“我自有去处。你且回。” 头顶月色偏移。 明亮月光在云层移动,逐渐升上中天。 被单独招来问话的工部巧匠站在长案前,把半融化的铁疙瘩小心双手奉还,又送上一把新打制的精铁钥匙。 “回晏少卿,小人想方设法取模,尽力修补原样。原本的铁钥匙有□□成把握就是这样。但具体能不能打开锁头,还得当面试过才行。” 晏容时拎起钥匙上方的小铜环,将沉甸甸的精铁钥匙举在面前,借着月光打量。 “极为厚重的一把钥匙。不像箱柜所能用的。” “不像箱柜钥匙,太大了。”匠工也赞同:“瞧着倒像把守库仓的大门钥匙。” 晏容时晃了晃沉甸甸的钥匙。 “库仓钥匙我见过不少。少有这么厚重的。” 匠工见识过的库仓钥匙也不少,想了想道:“京畿三座武器库的库仓铜锁,小人有幸见识过一个。那钥匙,差不多有这么大。” 三座京畿武器库,晏容时都去过。 他回忆起武器库仓的大门。“我记得是整块浇筑的铁板,九尺高,两扇合拢。” “是是。须得四个壮汉合力推开。” 匠工补充说:“小人时常修补武器,曾亲眼见过几次武器库开锁。两扇铁门上极粗的两道铜柱把手,挂极其厚重一把精铁大锁。锁孔粗圆,需要极大一把精铁钥匙打开。” 哗啦~哗啦~ 手里沉甸甸的精铁钥匙碰撞铜环,发出细微脆响。 晏容时收起钥匙,叮嘱匠工。 “此事绝密,望你守口如瓶。若能顺利破获大案,会将你的名姓上报记功。若泄露出去,涉嫌通敌。你自己知晓轻重。” “出去时莫声张。莫惊动其他人。” —— 官衙西边应家小院。冷掉的饭菜热过两轮。 阿织眼泪汪汪地打呵欠,“七郎还没来吗?我好困……” 应小满把新上市的柿子剥皮,喂了她一点点。“好吃吗?” 阿织闭嘴嚼了嚼。“好甜,好吃。” “你慢慢地吃,边吃边等。吃完半个柿子如果七郎还没来,你就去屋里睡觉。” 阿织捧着柿子咬得不亦乐乎的功夫,应小满又说:“以后别叫七郎了。叫七哥。” “啊?”阿织茫然地问:“又要叫七哥了?为什么呀。” “你见了隋淼都喊隋家哥哥,连沈家大郎你都喊沈哥哥。” 应小满一边帮忙剥柿子皮一边说,“见了七郎,更该喊哥哥。七郎更亲近咱们家。” 说的有道理。阿织乖乖地改口。“好吧,喊七哥。” 义母对着满桌子菜,有滋有味地喝了口小酒,放下酒杯说:“先不急。等七郎跟咱们回老家,去你爹坟前,把两刀纸钱烧过,供一壶京城带回去的好酒,叫你爹在地下有个数,再叫阿织当场改个口,七郎从此算我们家亲近的人。” 说得更有道理。应小满和阿织两个都乖巧应下。“好吧。” 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阿织手里半个柿子还没啃完,高兴地跳起来去开门:“七郎来了!” 晏容时提着一个提盒来的。 三层大提盒,满满当当摆着八菜一汤。六荤两素,汤还是热烫的。 “从附近酒楼订的招牌菜。” 山煮羊,蟹酿橙,豆豉鸡,鲜鹅鲊,鲈鱼脍…… 各色京城名菜一一摆出,连带应家自己准备的六道下酒菜,十四道菜肴,算是极为丰盛的席面了,小院石桌压根放不下。 义母张罗着把靠院墙放着的长木桌搬来小院中央,总算放下了十四道大菜。三大一小分两边对坐,义母带着阿织坐北边,应小满带着七郎坐对面。 每人面前重新添上筷子,碗勺,酒杯。 “我来晚了。”晏容时接过筷匙,好笑地捏了捏阿织呵欠连天的小脸蛋。他有些意外。 “带来的几道菜原本打算做宵夜。你们还没吃么?” “阿织吃过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