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并非晏家人,按理来说,今日应当请晏家长辈前来纳采才最妥当。但七郎的祖父和父亲都已不在人世,七郎那孩子又请托到老夫面前。与其让他家那几个叔伯来纳采,倒不如老夫借当年和他祖父的交情,和七郎的半师之谊,腆着这张老脸来一趟罢。” 义母听懂了大致意思,听完只说:“既然七郎托到韩老面前,韩老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咱放心得很。” 韩老笑着点点头:“两家联姻大事,上祀先祖,下继香火,还是讲清楚为好。七郎难得托老夫办事,这桩喜事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的。” 之后的半个时辰,韩老果然握着晏家庚帖,将晏家祖籍何处,三代父祖姓名,母族出身,七郎的生辰八字,族中哪房,身上官职,当面一一阐述得清楚明白。 说着说着起了兴致,顺道跟义母详细描述了七郎当年满月时的模样,周岁时抓周的场面…… “当着满屋子人,小七郎在摆满百来样物件的长桌上爬来爬去,身边的拨浪鼓啊,金银馃子啊,诸多精巧小玩意儿都瞧不上,径直朝他祖父那边去,一把抓着他祖父腰上挂的御赐长剑不放手哈哈哈哈……” 韩老笑起来便是个慈祥的老人,不像威严高坐的主审官了。 义母绷得笔直的肩膀松缓下来,也绘声绘色描述起自家女儿抓周时的场面。 “乡下人没太多物件,桌上摆着的都是家里寻常用的东西。木铲,小锅,铜钱,针线,花儿,煮鸡子。小满都不喜欢,坐在桌上东瞅瞅,西看看,半天什么都没拿。她爹一急,把他平日进山打猎的物件全搁桌上了,里头许多小娃儿不能碰的东西。我正骂她爹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小满动了!从木桌这头往那头爬得飞快,一把搂住她爹擦得闪亮亮的铁爪,抱着爪子就啃哈哈哈哈……” 两位长辈的话题就此跑歪。 你一言我一语,把两边娃娃从小到大的糗事说了整个时辰。应小满在东屋里听得嘴角直抽抽。 等两边说到尽兴,日头差不多也到了晌午。韩老抬头看看天色,微笑着取过一份庚帖,往义母方向推了推,自己收起第二份,起身告辞。 “老夫这就去寻香火旺盛的佛寺,把两家庚帖供于佛前,勘合八字后,再来登门纳吉。” 义母客气把人送出门外:“好叫韩老知道,我们八月底要回老家,给小满她爹上坟。明年开春才回京。” “听七郎说过。”韩老捋须笑说:“不妨事。” 究竟如何个不妨事,义母也没听明白。总归把消息通传过去,免得应家离京,老人家一把年纪白跑一趟就行。 韩老登门的这个早晨,应家小院这处门户始终敞开着。送来的箱笼院子里堆不下,陆陆续续堆到院子外头。 等义母送人出门时,赫然发现,平日清净的小院外头围得里三圈外三圈,黑压压全是人。 除了大理寺自己的官员差役,来往大理寺的各部官员听着消息,也有许多来专门绕道来官衙西边瞧热闹的…… “韩老登门纳采,哪家好事近了?” “你竟不知?暂住在这处的是应家小娘子。大喜的当然是晏少卿。” “晏少卿人在何处?走走走,当面道喜去。” …… 应小满出去关门时,门外的议论声灌了满耳朵。 她沿着箱笼堆出的小道回去屋里,茫然地问义母:“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义母也很茫然。京城的过六礼,跟应家想象里完全不同。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