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这人就忽然来了。 她当时还纳闷,琼婲楼的好心公子怎么就出现在她这了,照傅沉砚那死脾气也不管管? 谁知这人下一秒就半跪在地上给她行了个大礼。 吓得她栗子饼都掉了半块。 他说:“参见太子妃娘娘,属下伏青,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保护娘娘安危。” 而后便反复开展了三十余个回合的单调问答。 她双手托着两处额头,不可置信地垂着头,双目惊得半天没眨过一下。 怪不得昨天去琼婲楼被死阎王知道了,原来把她从扶岐手下救出来的小青人,就是他的人。 可她哪里需要什么人保护…… 还是不敢置信。 她保持着那个托头的动作良久,久到觉得两手酸涩才钝钝地抬起来。 那人竟还保持着弯腰垂首的姿势,毕恭毕敬的模样令她觉得什么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于是细细打量起来。这人瞧着精瘦精瘦的,腰上一柄长棍子,看来是他的武器不错。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回娘娘,属下名唤伏青。” 嗯?怎么有些熟悉。 她试探着开口,迟疑道:“你这名字该不会也是殿下给取的吧?” 快说不是。 “是。” 好吧,她还是高估傅沉砚了。 还好意思说她唤身边女使的名字奇怪,东南西北哪里怪了,好像他给侍卫起名五颜六色多好听一般。 于是她不再询问,伏青也识趣地退回到门外,一樽木雕般挺立不动。 温泠月戳戳掉在地上复被拾起的栗子饼,悄悄打量着门边露出半个身子的青衣,转而问向南玉:“傅沉……殿下在哪?” 对方收拾着什么,不假思索随口答道:“今儿那个扶……就是那劳什子使者要走,这会儿估摸着殿下在见他呢。” “哦对了。”她这才提起神,专心与温泠月说:“再过几日便是冬祭了,今年到底与往年不同,娘娘不随温大人一道,也该提早准备些才是。” 说着,目光挪向温泠月,却见她双臂托腮,百无聊赖地撑在桌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 扶岐亮银色的半脸面具服帖地随面容曲线流畅至鼻尖,边缘泛起银芒,唇几乎抿成一道线。 黑袍与步伐一同前进,一步步地,走向紫宸殿。 快到那棵断树时,一晃神,看见流荒到禹游边界的少年,衣衫褴褛,连脚上努力钩住的鞋尖破了个小洞,在严寒的禹游大地上无处可去。 他顿了顿,画面愈发清晰。 第一步,熟悉到刻入心底的旧巷里,大雨滂沱。 不足十岁的少年被几个差不多大的少年围聚,拳脚雨点般落在瘦弱的身躯上,他仿佛分不清砸在身上的是雨还是拳。 第二步,刺耳的辱骂宛若刀子。 小少年不明白,身高、年岁都相仿,为何他的血脉就卑劣低贱,因为他没有流着禹游人的血,就比他们低一等,因为他的皮肤微红,就不配和他们说话吗? 那一次,他脸上多了那道被锐利碎片划破的伤疤。 从额中蔓过左眼,侧至左侧颧骨为止。 一直到伤口结痂,凝固又留痕,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痛,直到他深深记下那时的痛觉。 耳边有断杏树残枝与风相携的摩擦声。 第三步,回到故乡宁州的少年,第一次获得尊重。 那是来自所谓的同类,来自外貌血脉都和他一般的人。结束了十年的异乡流浪,他回到所谓的故乡,带着全部仇恨。 又花费约莫十年,当初的少年一步步爬到主领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位置,仇恨不会湮灭,只会在漫无目的的时间里愈发浓烈。 扶岐抬眸,原准备走上阶梯的脚步倏尔顿住,他在偌大宫殿前的阶梯下看见了那个人。 总是有些诧异,因为这人原本应当在高台最上方的殿门外等他。 故而脚步也只剩下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他只看见了那个禹游尊贵无比的皇太子。 可这个人,不是在高位俯视他一步步朝他迈来,而是在阶梯下,正如此刻,平视着他。 扶岐良久不曾开口,他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人。 透过傅沉砚漆黑的双眸,看见那天执意抵住他面具的女子。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