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十九即刻噤声,抬手捂住了脑袋。 房中的季路元已经又执起了一颗梅子,像在掂量自己手劲似的夹在指间来回晃了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特制的暗红果肉,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十九,滚下来。” 季十九做了个哭脸,单手搭上檐角,灵活地跃入屋内。 “世子。” 季路元撩着眼皮看他一眼,“疼吗?” 季十九顶着额间明晃晃的红印子,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疼。” 季路元皱眉,“不疼?” 季十九犹豫片刻,“其实有些疼。” 季路元的眉头皱得更深,“有些疼?” 季十九支支吾吾,“疼,不疼,的吧,世子您觉得呢?” “……” “行了。”季路元烦躁地挥了挥手,“滚上去。” 季十九:“……是,世子。” 他应了一句,一只脚堪堪迈过围栏,又被季路元开口唤了住。 “郑颂年那边情况如何?” 郑颂年是礼部尚书郑大人的独子,在朝中任翰林编修一职,与其父私下里都归属于郁肃璋一派。 季十九从怀中掏出个长方小簿,“我在郑颂年的书斋里盯了几日,正如世子一开始所预料的那般,郁肃璋确实打算将那事交给郑颂年去做,工部与礼部这几日已经开始遣人私下去走动了。” “你继续盯着,别露了什么踪迹。”季路元嗤笑一声,“郁肃璋的胃口倒真是不小,他……” 季世子说着,口中却蓦地一顿,思及不久前郁棠在郁肃璋处的所作所为,原本轻讽的面色迅即冷了下来。 他幼时随父离宫,虽然已经竭尽所能地安插人手关照郁棠,可当年他走的仓促,加之彼时鞭长不及,自己心中也清楚明了,仅凭着那点安排便想要护着郁棠万事周全,其难度不亚于压雪求油。 然徐婕妤到底是个聪明人,冷宫又算是个变相的避世之所,多年不见,他始终以为郁棠处境尚可,但今番二人于柳庭苑中久别重逢,郁棠展现出的决绝却是直至此刻都令他心有余悸。 自己不在宫中的这几年,郁棠究竟遭遇了什么? 廊下烛火随风摇曳,于塘边投下一束淡淡的红,那红一如跃动焰心,火光扑闪,辗转点燃了季路元眸中阴鸷放恣的怒愤。 “十九,”季路元突然开口,“取一套便于行动的常服给我。” 季十九依言取来衣物,“世子要出去吗?去做什么?” 季路元‘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去放火。” 他说这话时嗓音柔缓,语气较之方才的两句训斥简直是天渊之别,季十九听进耳中却是倏地一抖,寒毛卓竖般缩了缩脖子。 房顶的季十一翻进堂中,“世子今番入京始终藏锋敛锷,眼见所谋之事即成,实在不宜冒险。您想烧哪里?还是让属下去吧。” “不必,我有分寸。” 季路元勾唇笑笑,潋滟的桃花眼里含着些不加掩饰的晦暗狠戾。 “我要亲手烧了郁肃璋那混账的柳庭苑。” * 夜色浓重,南三所西角却遽然亮起火光。 内侍通传之声喧喧嚷嚷,宫人们行色惶惶地汲水灭火,季路元披着外袍站在人群之中,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灼伤的右手藏进了袖子里。 他拈拈指腹,创处便应时泛起了些尖锐的刺痛,季世子眼睫低垂,想到郁棠那个怕疼的娇气性子,再扬眸看看不远处陷入火海的四角亭台,顿时觉得这口气出的还不够。 他该直接烧了那混账的寝殿才是。 郁肃璋身边的公公江禄海远远地瞧见他,急忙小跑着上前同他问安,“世子爷,您怎的也出来了?” 季路元闻声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