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过头去,认命一般地叹出一口气,双手移动,引导着郁棠重新环抱住了自己的腰腹。 郁棠:…… 苍天可鉴! 她真不是这个意思! 天边渐渐泛起些鱼肚白,屏风之后的郑颂年终于完事儿,揽着女子一步三晃地下了楼,季路元又屏息等了一阵,直到楼下再无动静,这才半推开窗,抱着人直接跳了下来。 二人甫一落地,季世子便立即松了手,他后退两步,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与郁棠拉开了距离。 寂寂长街雾气氤氲,穹顶将明未明,滑过廊头的檐口洒下一道又细又浅的光。 那光仿佛一扇凭空开启的神异玄门,季路元穿门而过,竟也如日夜交替那般,不过转瞬便褪去了方才那副熟悉又真实的亲近模样,重又变回了柳庭苑相逢时那个矜贵又疏离的镇北季世子。 郁棠被他这措不及防的态度转变惹得一愣。 “你……” “既是有人来接应你,那便回去吧。” 季路元打断她,他撩着眼皮,精致的眸子里含着点要露不露的苛责,凉凉瞥了一眼后方快步而来的青雨。 “我不知你此番是何目的,但下次别再如此冒险了。” 他言罢便要走,郁棠顿时着急起来,小跑着上前追赶他道: “等等,季路元。” 季世子冷心冷肺地掉头不顾,颀长背影不见丝毫犹豫。 “季昱安!” 昱安是季路元的小字,他二人幼年朝夕相伴,郁棠从前总是这么叫他。 季世子略微迟疑,脚下步伐却依旧未停。 郁棠咬了咬牙,第三次换了称呼。 “季大人!请留步!” 一声‘季大人’,不过分熟稔又规矩有礼,更重要的是,她既公事公办地称呼他为‘大人’而非其他,那便是在提醒他,她为主他为臣,公主要臣子留步,臣子自然没有拂袖就走的道理。 季世子果然停下脚步,“做什么?” 郁棠赶忙上前扯住他的袖子,“本宫……我想请季大人帮我一个忙。” 她声若蚊蝇,脑袋也愈加耷拉下去,季路元眸光低垂,目之所见便是她乌黑的发旋和半截裸露在外的雪色脖颈。 孱白的五指死死攥着他袖口的一点衣料,食指的指尖上还留有前些日子烧伤的痕迹,上一刻明明还搬出公主的身份来压他,眼下却又像个小可怜似的,显出几分示弱的样子来。 季世子紧抿薄唇,“什么忙?” 郁棠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方才季大人也听到了,郑颂年在京郊的私宅里有能在月下发光的流萤粉末,我,我想要这粉末。” “流萤粉末?” 季路元微皱起眉,探究的视线扫过她透着筹算的黑亮的眼。 他顺着郁棠的称呼改了自称,“公主要这东西做什么?恕臣直言,您可一向不是什么喜好搜罗稀罕玩意儿的好奇性子。” “不是为着稀罕,是因为,因为……” 郁棠攥了攥指,将心一横。 “因为那流萤粉末原本就是我私下里赠与郑颂年的定情之物,但适才情形你也见到了,他风流成性,今夜过后,我自是不会再同他好,定情之物理应也当拿回来。” 这确实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情爱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忘却旧爱的法子同样因人而异。郁棠越编越顺畅,末了还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声, “可我身为公主,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张口要回来的道理?所以才想请季大人帮忙,带我去那私宅,将流萤粉末偷偷地取回来。” “……” 咔嚓—— 长街突生异响,季世子就这么端着一张漠然不动的脸,一把捏碎了袖中左手上的白玉戒指。 郁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的一抖,怔怔左右转头瞧了瞧,“季大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季路元粗声粗气,“臣没有!” 他闭了闭眼,尤自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才面色不佳地看向郁棠,拧眉道: “公主方才是说,那流萤粉末是你,赠与郑颂年的,定情信物?” 短短的一句话,季世子却是顿了四次才得以说完,且他语速缓重,明明是个无所容心的腔调,郁棠却是硬生生从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她心虚至极地偷瞄了季路元一眼,随即又破罐破摔地点了点头。 “是!定情信物!” “呵。”季路元冷笑一声,“公主当真好眼光。” “嗐。”郁棠讪讪干笑,“怪只怪我当初年少无知,季大人教训的是。”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