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于蒲团上修禅,司召南起身走过来。 “寒烟仙子,只等人却无事可做,倒也是一件无趣之事。在下见你对体内这无妄蛊极为不喜,不如今日便做一次好人,主动替你将它从你身体里拿出来。” 火光暖融,映在司召南脸上,却没显出多少温暖的色泽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眸沉沉的,辨不清情绪。 温寒烟佯装毫无还击之力的模样,抬头看他:“原来这蛊是能取出来的?” 司召南含笑点点头:“但可惜,取出来之后,你就会死了。无妄蛊吸□□血而生,在没有裴烬替你填上这个窟窿之前,它已与你骨血神魂融为一体,此刻将它取出,无异于生剜血肉骨髓,抽拔灵识,痛不欲生。即便你天资卓绝,眼下已是羽化境修为,也恐难逃一劫。” 温寒烟唇角微抿,没有说话。 她原本想顺水推舟,让司召南替她解蛊,眼下看来,此路行不通。 温寒烟想了想,故意问:“这么一说,原来无妄蛊自始至终,便是无解的。” 司召南皱了皱眉,没想到死到临头,温寒烟竟然还能有这么多问题。 但这问题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语气平淡应了声:“可以这么说。” 温寒烟并不放过他,字字紧逼追问:“无解便是无解,有解便是有解。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在我这将死之人面前,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 司召南张了张口,还没开口,又重新闭上嘴巴。 他眼神古怪地看一眼温寒烟,语气幽幽的:“既然已经要死了,这还重要吗?” 温寒烟不知是该说“重要”还是“不重要”。 短暂沉默间,一旁供香的一尘禅师缓缓起身。 “告诉她也无妨。” 司召南神情瞬间一变,恭恭敬敬转身行了一礼:“是,主上。” 他又转回头来。 “无妄蛊原本是可解的,但眼下它沾染上了裴烬体内玄都印的气息,除非裴烬愿同你结三生契,再辅以与玄都印同级的神器灵宝作辅,方可解蛊。” 司召南说完便笑了笑,“但这相当于没有可能,所以在下方才自作主张,为你减少些期待和心绪起伏,直言无解。” 玄都印。 温寒烟在心底默念一遍,若无其事抬起头,“三生契乃道侣之间互通五感,共享寿元之契。依你所言,即便是解了蛊,我也命不久矣了?” 司召南赞许点头:“寒烟仙子果然聪慧。” “但今日一过,这些事情你都不必再挂心烦忧。寒烟仙子,你能够得以解脱,而在下则能够拿着这令你不喜的无妄蛊,再去寻一名有缘之人。” 温寒烟轻笑:“你就不怕重蹈覆辙,计划再次落空?” 司召南摇头:“寒烟仙子,你有所不知,乾元裴氏中人用情至深,族中男子一声只得将家纹给予一人,而裴烬将他的那一枚给了你。” 温寒烟微愣。 “既然裴烬已对你情根深种,那么下一次,在他受无妄蛊蛊惑之时,他定会为你守身。” 司召南倾身看着她的表情,笑意渐浓,“无妄蛊发作,若是他顺水推舟同那人双修,他轻则修为尽失,重则被无妄蛊蚕食而一点点死去。但你猜,若他起初便忍耐着并未双修,他会怎样?” 温寒烟冷冷抬眸。 “他会死。” 司召南笑意盈盈吐出三个字,重新站直身。 他转过头去,“主上,现下便动手吗?” 一尘禅师双手微阖。 温寒烟看向委顿在地,依旧出神盯着地面的空青。 片刻,她转过头。 “你与裴烬之间过往与我无关,却设计引我入局,今日取我性命,恐怕到底也会身负一份因果。” 温寒烟道,“不知一尘禅师可否放过我这位朋友,助他恢复心智,我心愿一了,因果也算相抵。” 说完这句话,她便全神贯注注视着一尘禅师的动作。 一尘禅师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司召南却多朝着空青看了一眼。 “主上,寒烟仙子此言有理。我们只需将他记忆封印,令他再也不记得近月来之事,只记得自己身为潇湘剑宗外门弟子,而此刻潇湘剑宗大乱,他因故流落在外即可。” 一尘禅师微睁眼眸,薄薄的眼睑垂着,掩住眸光,辨不清在想什么。 须臾,他淡声一笑:“也好。” 司召南自芥子中掏出一面水镜,镜面平滑,反射着莹润的火光,镜身之上腾龙莲纹交错掩映,密密匝匝缠绕在一起。 镜面映上空青的脸,他身上肉眼可见倏然逸出股股灰白色的烟雾,片刻之后,他苍白僵硬的面容逐渐开始恢复血色。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