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合适不过。 裴烬从前不信命,但他恍然觉得,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仿佛真的是一场天意。 “天下人……”他单手搭在额间,眸中倒映出被烈焰染红的苍穹,“天下人与我何干?” 他为何要救天下人。 他连身边最重要的人都救不了。 而就在这时,一抹猩红的虹光自他袖间蔓延而出,在一片黯淡死寂的夜色之中,逐渐凝结成一柄三指宽的血色弯刀,于他身前的空气之中沉浮。 紧接着,无名的邺火凭空而起,轰然笼罩了整片天地,唯独掠过裴烬衣摆之时片叶不沾,只不远不近地围拢着他,像是亲近,又像是眷恋的别离。 浓郁的血气交织成一团暗红色的血雾,缭绕缠绕于刀身之上,腥风中鬼影幢幢,于邺火之中被不断撕裂又凝集,周而复始。 眼见着裴珩和卫卿仪的尸首被邺火吞噬,浑身骨血几乎融化在火海之中,裴烬眼神倏然凝固。 原本已经透支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他一把撑起身体直冲向火海之中,衣摆却被玉流华死死攥住。 “是他们听见了——裴家主和夫人,是他们已经告诉了你他们的选择!”玉流华一字一顿道,“如今九州大乱,皆因玄都印而起。若你当真执迷不悟偏要以死谢罪,我不拦你。” 说完,她指尖用力紧攥了下,然后一点点缓慢地松开。 千疮百孔的玄色衣摆从她掌心滑落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沉闷的坠地声。 面容俊美的黑衣青年跪在火海中央,良久,缓缓闭上眼睛。 这是一场针对他而生的诅咒。 云风是他的挚友,所以他死了。 乾元裴氏是他的家。 所以他们都死了。 他却成了唯独留下的那个人。 “祸害遗千年。”裴烬笑一声,“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罪人,怎么能就这样简单地死在这里。” 祭刀之痛,用言语根本无法形容,这简直是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凡受祭刀之用的神魂,皆不入轮回,永生永世受邺火炙烤折磨,不得超生。 耳侧风声呼啸,血腥气一阵一阵地随着邺火灼痛的炽热送入鼻腔,几乎烧得他肺腑都在刺痛。 火海之中无数道神魂翻滚着,被邺火灼烧神魂的痛楚无异于清醒着被抽骨扒筋,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一滴血流干净,痛苦却依旧如影随形。 裴珩的神魂融于一片烈火之中,静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裴烬。 良久轻轻叹一口气,想要伸出手来像往常那样摸一摸他的头。 然而伸出手却只剩下一阵风。 一股染着邺火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并不那么灼人,像是一个无言的拥抱。 裴烬视野中一片模糊,不知是受邺火高温影响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除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火海之外,他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还是直直注视着火海。 往后天高海阔,只剩下他一个人,岁月悠悠,时间如白驹过隙。 万一这一眼看得不够真,他那么没心没肺,日后忘记了所有人的样子该怎么办。 “少主,不必顾及我们!” 又有几抹神魂咬着牙从邺火中传出声音来,“大胆些,做您该做的事!阿全叔受得住,我们不怕!” “是啊少主,桂生也不怕!” “阿毅也不怕,少主,往后我们便在这刀中,再陪你一起切磋斗法。” 不只是谁开了这个头,微弱的歌声在幽风烈火中蔓延开来。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越来越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血河白骨之上响起嘹亮的歌声,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无穷无尽的邺火舔舐着每一个脆弱的神魂,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融化在火海中归于死寂,只有无尽的疼痛萦绕着他们。 “我们乾元裴氏中人,从不贪生怕死。” “不入轮回,神魂被用来祭刀有什么不好?修士寿元有限,可神兵与天齐寿,想活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汹涌的邺火伴随着无数神魂的融尽而越烧越烈,火光几乎映亮了整片无垠的黑夜。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