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桢愣了下,空调上分明贴着一张纸呢,上面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空调已坏,等待维修!” “不是坏了么?” “没坏,就是平时不想开,电费太贵了,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话刚说完空调就开始运行起来,丝丝凉风吹在脸上倒像是终于让人缓出一口气。 妇人把遥控器搁桌上,自己撩起围裙在额头上抹了把。 “手擀面马上好,你先喂孩子吃馄钝。”说完转身又往厨房去,梁桢看到她后背的衬衣已经被汗浸湿。 她转过来往下沉沉压了一口气。 很快妇人又端了一碗面出来,见梁桢正站在桌子旁边翻开小男孩的作业本。 “错了很多啊!” “是啊兔崽子,念书不花心思,成天只知道玩游戏,他爸也不管,行了你过来吃饭吧。” 梁桢把作业本放下,坐回之前的椅子。 豆豆已经小半碗馄钝下去。 梁桢拿筷子尝了口面条。 妇人:“怎么样?” 梁桢:“很好吃!” “是吧?我往里面搁了点香油和辣子,以为你要吃不惯!” 梁桢又尝了一口,其实她吃不了辣椒,面也偏油腻,可是有时候执念如此。 “没有,真的挺好吃!” “好吃就行,哦对了,上次你过来打包了一份粥,喝了吗?味道怎么样?” 梁桢怔了怔。 那粥是之前打包了带去钟聿那边的,本想给他当早饭,结果两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喝了,也不错。”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你都说不错啊。” “是真的不错。” “不过我那粥卖得确实还行,一个早上可以出掉几十碗,再弄点茶叶蛋玉米之类,最近生意还凑合。” 梁桢:“那你以后打算是专门做早点生意了?” 妇人抹了把汗,干脆拉了椅子坐到梁桢边上。 “哪能哟,光靠早饭也挣不了几个钱,但你也看到了,大中午也没几个客人,以前一中还在的时候倒还行,可现在一中搬去新校区了,前面又要拆迁,生意越来越冷清,所以只能凑合着每样都弄点。” 言下之意是一日三餐都卖。 “这样岂不是会很辛苦?” “辛苦倒不怕,只要能挣着钱,可现在生意是真的越来越难做,再这样下去恐怕迟早得关门!” 妇人额头有汗往下滴,她拿手擦了下,灰暗无光的眸子藏了起来,映入梁桢视线的是一双粗糙无比的手。 这双手成日磨面搓团,洗菜洗碗,日复一日的辛劳不光在她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连着每个眼神,每句话,甚至每一寸筋骨都充斥着疲惫感。 这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女人。 “小飞爸爸呢?” 小飞就是趴那睡着的男孩。 “他爸?”妇人呵了声,“他爸能安安分分不来吸我的血就阿弥陀佛了,其他根本指望不上。” 梁桢听完低了下头,感觉心口被堵得慌。 片刻之后她又问:“小飞爸爸最近还跟你动手吗?” “好点了,前阵子喝多了小中风,在医院住了一阵,上周刚出院,还躺家里呢,想跟我动手估计都没那力气。” 女人说到后面居然还能笑,不知是乐观坚韧还是生活的绝望让她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梁桢:“如果他再打你,记得找巡捕或者居委会帮忙,千万不要忍气吞声,但若他在气头上,也别硬碰硬,有家暴倾向的人没有理智,真惹恼了还是你沾下风!” 妇人苦涩笑笑:“这个我懂,我打不过他,真要把他惹毛了吃亏的还是我,再说就算为了小飞我也得忍。”她说着又转过去看了眼趴桌上睡着的男孩子。 在一次次经历生活的压力,磨难,甚至家暴之后,她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孩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正合适用在这个妇人身上。 梁桢苦涩发笑,“对,你得忍,起码忍到把小飞抚养成人,因为这是你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妇人怔了怔,大抵是看到梁桢眼中似在克制的某种情绪,有片刻恍神,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些负面情绪也不该跟一个客人倾吐,尽管这个客人已经在她这里吃了七八年饭。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