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的夜晚只有一眨眼那么短暂。 五点初就有晨曦,光落下来,人间的面貌也随之初露,因为夜晚太短,季平舟便不需要睡眠了,跟他们诀别后已经是三点,他开着车游走在已经死寂的街道,约摸四五点到了贞悦府。 他现在没有驾驶证,却还是顾虑不了这些了。 一整晚心脏都是疼的,镶嵌在身体里,很渴盼有双手将这颗疼痛的心挖走,于是他走了走,停在禾筝楼下。 疼到窒裂的时候想。 要是非要有这么一个人要索自己的命,他只希望是禾筝,也只有她。 十几分钟后朝阳初升。 天空一层淡薄的云雾有了光,人间也明亮了,楼下两旁的翠绿草坪都漂亮了不少,泛着蓬勃的色泽。 季平舟望着那扇门。 他很想走上去,敲响禾筝的门铃,她这个时候应该还没醒,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他就想跟她道歉,好好跟她说一句,是他辜负了她这么多年的好,是他让她失去了仅存的梦想。 她就算拳打脚踢这次他都不会还手了。 天越来越亮,季平舟心中勾勒的图像也越发清晰,可他明白,禾筝不会拳打脚踢,她只会冷漠着脸,仪态温和的像大家闺秀。 然后说:“出去。” 他哪里还有资格跟她道歉? 道歉是值得原谅的人做的事,而他,已经不值得被原谅了。 晨光还没完全显露时。 禾筝便下了楼。 穿着宽松的长裙,是睡衣款,肩带很细,危险的挂在肩上,走下来也只是站在大堂的门外,低头专心玩着手机,偶尔用手指挽过脑后垂来的头发,很闲散自然。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就很美好了。 不在季平舟身边,就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新鲜的光落在她鼻尖,映着她哀婉的面孔。 还没看多久,道路上便有车驶过来,季平舟看到那辆车停在禾筝身前,里面的男人拿了两份早餐下来,熟稔地递给禾筝。 挡风玻璃太干净。 季平舟能认出禾筝说了什么,她说还是油条最好吃了,阿姨每次都用面包糊弄人。 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总说油条最好吃。 他们在和风苑吃早餐,他是西式的,禾筝是中式的,吃完手指上满是油,她还洋洋得意的,闹着要往他身上擦。 他每次都会摁住她的手警告,“不准再吃这个了。” 禾筝那时还是有脾气的,又有趣。 总是挑衅他,还说,“你还能管得住我的嘴不成吗?我偏要吃,晚上还要在你床头吃!” 他就呵斥她,“你敢我就把你扔出去。” 生气了他就会这样说话,有些不分轻重,完全捕捉不到禾筝的敏感心思,她没有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被方夫人骂了好几次,闹得众叛亲离,被他那样凶时,情绪就完全落了下来。 那时他还会哄她。 后来结了婚,禾筝好像再也没吃过自己爱吃的,一切都是以他的喜好来。 现在她终于能过自己的日子。 他还怎么去打扰? 在晨光下,秦止陪着禾筝吃早餐,中式的,路上他随便买的,空气里有花香,更浓郁的是醇厚的豆浆香。 禾筝吃完还要处理干净,生怕上去被付韵看到。 手都擦好了却忘了嘴巴,还是秦止拿着纸巾给她擦掉油光,笑着提醒,“就你这点心眼,还学人偷吃呢?” 禾筝笑容淡了瞬,却又很快恢复。 “麻烦你这么远来一趟了,我先上去了。” 秦止还要赶回度假区工作,“好,慢点。” 他看着她转身,却不知道她在转身时笑便全部被收敛了。 只因他那句话。 季平舟以前也说过,一字未差。 禾筝背影消失,秦止才要去开车,余光却看到了那辆快速行驶离开的黑色轿车。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