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的情绪传得飞快,占据了全部念头。 凉凉的夜,尹婵却口干舌燥。 裙裾摇曳间,她赫然转身,提灯要跑出去。却在踩上草丛的当口,目光撞见廊庑尽头的身影。 恰似一人闲懒不拘地躺在廊檐下的长石栏阶,影影绰绰,看不大真切。 尹婵霎时定在原地。 先前盘踞脑中乱糟糟的念头飞走了。 那是……谢厌? 院子穿堂的夜风刮得杂草阴森森响动,这个夜让人毛骨悚然。 尹婵轻咬朱唇,情不自禁握紧腰间匕首。轻捻那里的凹凸雕纹,指腹来来回回抚摸,好似可以缓解这没来由的紧张。 不知被什么牵引,她提灯到眼前,蹑手蹑脚走去。 廊庑的身影始终安安静静。 他、他睡着了么?何故要宿在院廊。尹婵揣着自己且捉摸不清的心思,战战兢兢靠近。 摇曳的烛火把分寸之地照亮,绢纱灯笼自下往上,一寸寸揭开藏匿在黑暗的身影。 盘桓交错的疤痕,夜阑人静时看,更显得狰狞,较平时诡异十分。 当真是谢厌。 尹婵没被疤痕吓到,反而飘摇的叶落地归根般轻呼了一口气。 此前的不安收回,唇角忍不住勾起笑。 谢厌长眸轻阖,细看睫毛竟也很长,好像乌雀的翅膀听话地乖垂,眼下落有两道浅浅的暗影。 “是因为噩梦,所以宿在外面么?”尹婵喃喃地问。 他看起来睡得很香,且沉。 廊庑的长石栏阶宽绰,他手长脚长,位置正正好。 既这样,尹婵没道理再留下了。 紧了紧提灯的手,转身便要离去。不想,突然听到身后响动,回眸看去,谢厌已经起身,眼神清明,哪有半丝睡意。 尹婵被他一双眼睛沉沉盯住,霎时热了脸。 “……公子醒了。” 谢厌站在廊下,四周昏黑,唯独尹婵提着的灯笼,将她面容朦朦胧胧映照。 像一只萤火虫在那。 他直勾勾望去,看得入神,呆愣半晌才想起回答:“醒了。”实则尹婵推开院门时,他便已经察觉到,只是一直没敢动,暗暗思索尹婵想做什么。 但见她什么也没做,仅呆了半盏茶时间便要离开,谢厌再禁不住,迫不及待起来。 “深夜至此,所为何事?”谢厌往前近了几步。 这般也就站进了灯笼烛火的辖地。 被隐在暗处的五官与轮廓渐趋明了,尹婵不动声色将灯笼放在两人中间,略隔开了一些距离。 抬眸看他,被不加掩饰的火热眸子盯得心扉凌乱,面颊涨红。 “没什么事……”尹婵目光闪躲,支支吾吾说,“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语毕,生怕谢厌理解错了什么,立即找补:“我原不知公子夜宿于此,打扰,还望见谅。” 对嘛,午时谢厌急冲冲去了原州牧官邸,没与她说清要宿何处,她不知晓也不足为奇。 尹婵暗自点头,如此再看谢厌,便无刚才的羞赧。 脸颊的酡红点点淡去,端的是一派正经。好似半夜三更不睡觉,到旁人的院子闲逛,是堂堂正正不过了。 谢厌貌似认同了她的借口,面无异色。 尹婵见状悄悄松口气,心里不禁暗夸自己处之泰然,眼底掠过喜色。 只是,原本见他熟睡,要离开的,但眼下可怎么着才好。 回自己的院,还是趁着谢厌清醒与他多说会儿话。 这么想,她尚且存有零零碎碎好多的疑虑。譬如谢厌与信阳候、与谢琰乃至原州谢氏诸类。倘若要问,非一两日不尽,谢厌……谢厌也不一定会告诉她。 尹婵思绪纷乱,提着灯笼往旁避了两步,眼睛躲闪着,看向廊阶下的草丛,低声说:“我先回去了。” 便抬步要走。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