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尹婵来说,石花巷,与谢琰缘尽,与谢厌缘起。 如此玄妙,让她偶尔不禁感慨,世事尽是这般的变化无常。 “因亲,我与信阳候府渐渐熟悉,去赴过宴会,这画中人,便是我临摹在侯府见过的几幅丹青所成。”尹婵声音越来越低,她想,谢厌应该懂了。 她轻声呢喃:“怪我记性差,一直没能想起来,昨日在衣箱找到绣着‘林’字的香囊,忆起从前……原来,我竟是见过的。” 一个林字,彻底让谢厌面色尽失。 双手捧着的画卷抖了抖,他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画。 栩栩如生的金佛花,绰约如仙的美丽妇人。 谢厌被铺天盖地的惊喜与浓浓的思念笼罩,张了张嘴,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眼眶震颤,唇色发白,他颤抖着手抚摸画中人,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睁大眼睛向尹婵求证。 那么的迫不及待,眼中遍布殷红的血丝,尹婵看着他情绪激烈,没有劝说,没有宽慰,她只静静地陪在旁边。 紧抿住唇瓣,忍住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重重点头。 谢厌猛地一闭眼,鼻尖酸涩,抱着画卷按在心口,宛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送了母亲一片桃林。 他的尹婵,却给他送来了思念。 谢厌仰头喘息,双目赤红。 捧着母亲的画像,近在咫尺的是尹婵。他低头,缱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就像拥着眷恋,看向他的故乡。 谢厌再禁不住,拉她入怀,紧紧抱住。 下巴轻搁她髻边,嗓音低涩:“谢谢……” 尹婵暗忖,此时,他或许会想和娘亲说说话。 她便佯装羞臊,在谢厌胸前动了动,绯红着脸,从他滚烫的怀抱出来:“来时见远处小河边有柳树,我想去看看。”没等谢厌说,她跺了跺脚,故意娇嗔,“你别过来,我一人便好。” 谢厌只好应允。 尹婵话落,就推开他,似乎落荒而逃,跑出了桃林。 半晌,她步伐忽停,顿然回眸。 桃花绯色掩映,谢厌爱不释手地捧着画卷,跪在了墓前。 他的身影单薄却不羸弱,是一座坚强又伟岸的高山,尹婵着实心都软了,只想他今日好好地、把多年的喜怒哀乐都说与母亲。 生而如斯,或许从被弃原州的第一日,他就注定会有广阔的天地。 若能陪着他一起走过途径的风霜,那也是再好不过。 尹婵唇边含笑,飞快抹去眼角的泪,提着裙摆奔向那株青青的柳树。 风吹柳枝斜,河面垂絮,尽朝东流。 谁曾想,山脚满园桃红外,竟也生出一根柳。 古书常记载扫墓折柳的习俗,虽如今这等风俗已去,可柳之一字,含义尤在。 而今折柳意离别,古来柳枝是新生。 尹婵忽然起了以旧俗寄今情的念头,漆如点星的眼珠骨碌一转,手撑着柳树,踮起绣鞋,攀折下了一抹绿。 - 河水清冽,鱼儿捧着两点柳絮,汩汩流向下游。 骄纵的小姐从寺庙祈福下山,撞见孤身柳树旁的女子,上轿的步伐停住,挑眉望去。 婚期就在半月后,可自打黄巧春起了设计谢厌的心思,到现在一无所成。 那谢厌怎会如此忙碌?时常数十日不在原州。 谢五姑娘更每每出门都有楚姑娘陪护,她想动手也无可奈何。 天可怜见,今儿终于见她落单了。 黄巧春捧着突然跳如擂鼓的心口,朝身旁府卫招呼道:“把有黄府徽记的外衣都脱了,去给本小姐办一桩事。” 说完细细环顾左右,的确只她一人。 黄巧春挑笑,低声吩咐着……殊不见小河下游,一人狼狈倒地,怀抱酒坛,喝得烂醉。 “去。”她眼神一冷。 马车掉头,黄巧春在轿中悠悠轻笑。 轿子离开危亭山时,十名蒙面的黄家府卫悄无声息地,离尹婵越来越近。 河边柳下,尹婵听水声,嗅柳香,浑然不知。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