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还是能听见祁楚枫倒抽冷气的声音,看见她死死揪住蒲团边缘泛白的手指。 “疼了可以咬我,没关系。”他没抬眼看她,专注地包扎伤口。 她咬牙硬忍,道:“不用可怜我。” 他抬眼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突然没头没脑问道:“我初到北境时,你是不是也可怜过我?” 祁楚枫一怔,本想说没有,但转念细想,只怕是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她不答,他也不介怀,继续替她包扎伤口。外头的兵士拎着食盒回来,掀开帐帘时,外头的风扑进来,吹熄了几盏烛火…… 裴月臣让兵士将食盒放下便退出去,包扎好楚枫的伤口之后,他起身重新点燃那几盏烛火,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祁楚枫说话:“十几年前,在古鸦城,也刮了一场大风。” 本待叫他走,听见这话,祁楚枫抬眼看向他。古鸦城是裴月臣心中的禁忌,他来北境十年,从来不提当年之事,她也从来不敢去问,没想到今日他竟会突然说起…… “天朔十二年冬,那年的古鸦城特别冷,听当地的老人家说,是五十年来最冷的冬天,滴水成冰。”裴月臣语气平静,一边说一边蹲身将食盒里头的热粥包子烧麦等等吃食都拿出来,先拿了个包子递向她的右手,“自己能拿着吃吗?” 祁楚枫不答话,径直拿过包子,咬了一口。 裴月臣微微一笑,端起盛热粥的碗,接着道:“那时候,邓大哥麾下的大部分兵士都是南方人,军袍里头絮的棉花很薄,冻得够呛。粮草供给又出了问题,常常一连几日都吃不上热食,一个生红薯揣在怀里就是一天的饭。” 祁楚枫静静地听着。 “因为快到年节,曹文达想在过年时送上捷报邀功,所以一直催着大哥攻城,甚至定下来攻城的最后期限。”他用木勺轻轻搅动热粥,散出热气,“古鸦城城墙又高又厚,强攻的话,不知晓要填进去多少兵士的命,更何况,填进去也未必能赢。所以,当时我自告奋勇请缨,悄悄进城查探东魉人的兵力分布。” 他口中的大哥自然是邓文丰,祁楚枫看着他,目中是掩饰不住的好奇与探询:古鸦城一战她只能从军报上略窥其貌,并不知晓还发生过这事。 用木勺舀了一口粥,裴月臣吹了吹,伸手喂到她嘴边,示意她吃。 “还想听,就好好吃饭。”他简短道。 祁楚枫颦眉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无法战胜好奇心,飞快地吃了那口粥。 “我在城中潜藏了两日,摸清了南城和东城的兵力部署,因为最后期限在即,我也受了点伤,无法再去北城,但根据当时东魉人的总兵力,可以判断出北城门守兵不多,重兵都布在南城。南城外的地势最为开阔,也最便于进攻。” 古鸦城一战的结果,祁楚枫已然知晓,那是一场衡军的惨胜,填进去无数人命才换回来的胜利。可是若如裴月臣所言,事先已经对东魉人的兵力部署摸排过,这一战为何还会如此惨烈? 而且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受了点伤,恐怕是伤得不轻,她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快吃,待会凉了。”裴月臣又喂了她好几口粥,才接着道:“……大哥按照我送回来的消息排兵布阵,最后决定以攻打南城和东城作为幌子,主攻北城。” 祁楚枫紧紧盯着他,连手中的包子都忘了吃,等着下文。 “东魉人在北城确实只部署了很少的兵力,但是埋了大量的火油,我却完全不知情。他们故意露出这个破绽,就是为了把衡军引入陷阱。”裴月臣没有故意吊她的胃口,如实叙述,“是我,害了他们。” 他的语气很平静,然而祁楚枫却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背着这般巨大的负罪感,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年,他一个人,去祭奠一群人,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若我当时没有受伤,若我能先去北城,若能再多几个时辰,可是我只是个凡人,没有办法窥探天机。”他抬眼看向她,轻声道,“楚枫,你也只是一个凡人,不要对自己太过苛责。” 祁楚枫定定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垂下眼帘,默默地咬了口包子。 ◎最新评论: 【 【哭死我了 需要大大亲亲才能好呜呜呜】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