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气氛沉重,问题也不算轻松,他却不合时宜的笑了,“听琴图,一枚玉器,统共卖了二百两。是我没经验,为急着用钱,被老江湖看出来,故意压低了价。回头有机会,我再把东西给你赎出来。” 他说完,清澈一笑,慢慢走了出去。不再是仓惶逃避的背影,是堂正的气度,有着沉实的仁义。 沈寰笑笑,重新拿起手边衣服,一针一线补着袖口,一滴泪跌在白衣上,她没理会。只是再次十分肯定的想到,他是她能遇见的,最好的人。 胡大郎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没有头绪,于是变成了一桩悬案。顺天府尹手边案子太多,一时半刻也无暇顾及。等到了开春,桃红柳绿的时候,人们也就渐渐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举凡换季,人容易生病。徐氏咳疾发作,卧床休养。祝妈妈也偶感风寒,发起热来。灶上没人张罗,沈寰没办法,也只好做起了采买的事。 这日,她拎了条从江南运抵的鲥鱼回来,交给含香,自己回房换衣,才穿戴好,忽然想起方才没交代清楚,急忙赶去厨房,果然见含香正拿着刀,预备给鱼刮鳞。 她连忙阻止,“不能去鳞,合着一块蒸才行。”含香瞪眼看她,“那得多腥气啊?”她笑了笑,“这鱼的精华都在鳞上,没了鳞什么都不是。”想了想,问道,“家里有花雕么?” 含香侧头想着,“这得问祝妈妈,三爷不爱喝酒,家里从来不存。要是有,也是那位老奶奶自个儿买着喝的。” 沈寰点头,“那去问罢,咱们只用一点就够。”她看着含香走出厨房,心里没来由淌过一丝安然的甜意,顾承嗜好不多,有那么几个也是清明堂正的,简直和他这个人一样。 鲥鱼蒸好,沈寰突然吝啬起来,只说太太生病忌食鱼肉,将一整盘悉数端到顾承面前。 他怔了怔,有些吃惊,自父亲过世,他鲜少回顾家大宅,这么矜贵的吃食已很久没见过了。 沈寰笑着望他,“是你说不用省钱的,我可就当真了。”顾承一笑,“谁做的?”沈寰指了指自己,“我动动嘴,含香动手。” 顾承连连点头,“她没吃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做。”说着将筷子递给她,“蓬门小户,多有不自在的地方。” 他说的是吃穿用度,可他从来没亏过她。沈寰看了看他,他脸上写着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轻。 心忽然怦怦做跳,她难得认真的蹙眉,认真的说道,“你养着我,我才不至流落街头,流落烟花巷。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 他果然又有些慌,垂目不看她,过了一会儿才回道,“你是有本事的人,如果那天我不去赎你,过后你也会自己逃出来的。” 沈寰不做声,看他尝了一口鱼肉,才问,“好吃么?”他眨眨眼,品了一会儿,笑起来,“酒放多了,味道有点冲。” 相对笑起来,她只是不动筷,看着他慢慢挑着鱼刺,这东西味道极好,可惜浑身的刺太多。 “那样不好。”她忽然说道,“要是我自己逃出去,就遇不上你了。” 她看不见他的眼,就只看见他握着筷子的手,微有一颤。 ☆、第9章 名分 顾承近来心里装着事,和沈寰有关,想了两日,决定还是先问过她的意思。 大致想法说过,沈寰没含糊,问得透彻,“给我改户籍,是单编个身份,还是连名姓都要变?” 顾承道,“我想着,还是一并都改了罢,为了以后方便。”心里不忍,又宽慰她,“将来遇着好人,能信得过他时,再慢慢的告诉他,这世上总归会有人知道,你究竟是谁。” 确实有这么个人,知道她是谁,也不在乎她是谁,此刻,正明明白白的坐在她对面。 沈寰淡笑,“不想那么远,我听听三哥给我编的身世。” 顾承微微一哂,“我娘祖籍滦县,就说你是她远方亲戚的女孩。只是得委屈一下,私生才好找借口。改完就跟她姓,至于名,寰字太大,小户人家起不出,不如你再想想。” 沈寰没理这茬,问道,“又要打点户部那些禄蠹,你还有钱么?” 顾承点头,“这个不用你操心。”说完不禁又哂笑,“也是现今世道的好处,举凡肯花钱,没有办不成的事。” 见她不说话,顾承觉着算是答应了,起身要去时,她忽然一笑,“还是叫环罢,结草衔环的环。” 他身子又一滞,盯着她,满眼认真,“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