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一记佛门狮吼,沈寰突然如雷轰顶,手上动作戛然停止。她幡然回首,正对上客栈掌柜意含悲悯的目光。再转头,只见宋万捂着胸口颓然瘫倒。 她心口突突乱跳,急忙蹲下身去探看,一个晃眼,竟在对方痛楚难当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形容——狰狞暴戾,像是一只想要吞噬一切,杀红了眼的野兽。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竟然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沈寰摇头,突然大叫一声,腾地跃起,返身疾步向人潮滚滚的街市狂奔而去。 她越奔越快,渐渐已不能控制自己的速度,没过多久便已奔出城去。 城外一片黄土地上,秋风卷着砂砾,眼前骤然昏暗。举目四望,只有苍茫天地,和孤零零,孑然一身的自己。 抱着身子缓缓坐下,这才发觉手臂颤抖得厉害。原来她也在害怕,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险些伤人性命,而对方又是一个和她无冤无仇的人! 她是有恨也有怨愤,可不该发泄在无辜之人的身上。她想起从前对顾承说过的话,她如果是把锋锐利剑,顾承就是能收住她的剑鞘。然而眼下剑鞘不在了,她就变成了狠戾跋扈,变成了肆无忌惮。 天地虽不仁,待她却不算凉薄无情,是她索取无度惯了,以至于觉得自己所向披靡。到头来呢?她今生的两个执念,都已变成了遥遥无期的奢想。她空负美貌、才情、武艺却连自己的心智都控制不了,说是要独闯江湖,才刚迈出一步,业已发觉前路荆棘遍布。 她满心感伤,只差抱头痛哭一场,可笑眼泪在此时却消弭得无影无踪。这样凄惶惨伤的呆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心里反反复复地记起顾承当日的话,你原本就不是个坏人……他总是这样说她,也许是他看错了,也许只是他心里的善意使然。 可如果这是他的心愿,那么她愿意为他,去做一个至少不那么坏的人。 脑中渐渐澄明,她起身,拍拍衣襟,转身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客栈门前人来人往,却没有想象中本地武行人集结向她寻仇的场面。她有些讶异,本来是抱着歉意再度现身,也打算尽她所能弥补方才的恶行。不过现在看,他们竟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自己? 进得堂上,先望见面容沉静的客栈掌柜。相视之间,掌柜冲她悠然一笑,随后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就坐。 清茶徐徐冒着热气,慢慢放置在她手边。她迷惑的抬眼,“他们人呢?” “都走了。”掌柜的坐下来,眼底有千帆过尽的淡然,“他们不算不讲理,我可以替你说合。” “为什么?”她摇头不解,可还是脱口问道,“我……做错了,对么?” 掌柜拈须颔首,“错了。你肯回来,不就是知道自己错了。” 她垂目,虽知道,却犹有不甘,“可他们不该骚扰我,我只是路过而已。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好是坏,是何居心。” “你不明白,但可以学。江湖上的事,和别的行当一样,都有自己的规矩。你坏了规矩,就会被人不齿,会被人孤立。一言不合,出手伤人?这样行事,你走不长。无论功夫多好,武行人容不下你,你就寸步难行。”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太年轻,心气高,可又什么都不懂。他们是好言好语,想交你这个朋友。朋友可以点头,也可以过命,端看彼此是否投缘。但相互往来,过手比试,都是有礼有节,点到即止。话要客气着说,事儿也要客气着办。” 她抿着茶,皱眉思量,半晌回应,“可是我不一定学得来,或者需要很久才能适应。我并不想交朋友,又该怎么办才好?” “那就不该这么高调!年轻人,道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你现在知道了,出门在外会有麻烦,如果不想让麻烦找上你,就要知道藏拙。”他笑得很是含蓄,“如你这般相貌举止,走到哪里都太过招摇。你又不肯示弱,不能受半点委屈。可以想见,这么走法,到了下一个地方,你还是会惹一身麻烦。我知道你功夫好,可是防不胜防。你在明,人家在暗,想想今后无论白天夜里,都要提醒自己防备别人偷袭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