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当他注视着这个老人浑浊的眼睛时,那股子恨便突然淡了许多。 于是他敛去满脸的嫌弃与厌恶,挂上一张时常面对长辈的模样。 这是他跟李建安的第一次见面。 这次之后,每年过年前,他都会去李建安的新别墅坐坐,送上些好酒和好茶,然后再三掂量后,说些李越和的近况。 陈远成了李建安接触和了解李越和生活的唯一途径,可李建安却总对陈远带着不满,形成一种一面求助于人,一面又怨恨憎恶诡异局面。 陈远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思,总是不愿子女走这条路的,又依稀明白这些权贵放不下的面子和清高,所以对那些夹杂着恶意的迫不得已一笑作罢。 跟李建安寒暄完,陈远会给李越和的便宜弟弟妹妹送上红包。 那两个孩子自然瞧不上李越和,故而对陈远也很是不屑,又是生在富贵家庭里的少爷小姐,自是不会在陈远给出的这点钱财,输什么都不能输了阵仗和气势,总是梗着脖子不肯去接。 陈远自然不会跟孩子一般见识,浑不在意的笑笑,然后将红包放在茶几上。 这些年里,李建安几次病危,秘书会打电话给陈远,托他转告李越和见上一面。陈远不忍见李越和日后后悔,每次都如实相告。而李越和每逢听到李建安的名字或事情,总是撂下脸色,说,“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远知道,自己跟李越和是完全不同的人和完全不同的性格。他擅长向家人妥协,向爱人妥协,向自己妥协,而李越和却永远爱着乌托邦与巴别塔,在空中楼阁中过活。 可李越和本就是皎月一般的人,不沾人烟不接地气才是理所应当。 陈远有时觉得李越和有些心狠,却又心疼他没着没落心疼的不行,只得把人抱在怀里,好言好语劝着,“别生气别生气,不愿意去就不去。” 可就在刚刚,看到这张照片的刹那,陈远突然意识到,李越和从头到尾都不是个绝情的人,相反,他太执着于那些破灭的美好曾经。 那些岁月起点的家庭美满、父母恩爱他从没忘记过,也从没怀疑过。在他心里,那个曾经把自己抱在怀里、高高举起的父亲也从没有褪色过。他心中的父亲没有变过,只是与光阴和现实割裂了而已。 曾经越是美好与不舍,就愈加不愿触碰那一地鸡毛和狗血的现实。 陈远心中抑郁难平,探身在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印着中文的书,是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李越和汉字写得马马虎虎,却最爱在昂贵的珍版书上写写画画记批注,这本书穿梭了多年时光的,带着多年前那个敏感又孤独的孩子的心事与苦闷,将故事向陈远娓娓道来。 他一边看着李越和的勾勾画画,一边伸手拉开抽屉寻支钢笔出来,却意外碰到一个小小的盒子。 他的心漏了半拍,试探地抓住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最后将他拿出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