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过后,一年一度的高考日将近。学校氛围变得紧张起来,高三学生们日以继夜苦读,做考前的最后一次知识巩固。其他年级的学生也很配合他们,近期里,没人捣乱,似乎原本混乱的环境变平静了。 顾铭不是高三学生,却不得不关注高考的问题。 高考的前一天,韩贞打电话来了,她的话音略微激动,大抵是心绪忐忑所致。 她问:“陌生人,你以后要考哪所大学?” 顾铭:“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韩贞甜笑道:“我想你也会这么说。算了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重庆吧,懒得管你以后会在哪里。” 顾铭:“重庆很好,直辖市,未来还极有可能变为全国一线城市。” 韩贞:“那我努力留在重庆吧。” 顾铭:“加油。” 韩贞:“就凭你这句加油,我就不可能落榜了。” 一阵沉默,似乎两人都还有话要说,却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当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朦胧不清时,许多到口的话也将止于唇齿吧。 韩贞没再说“我等你”,顾铭也没再提“别等我”。 6月8日下午,一个爆炸消息在县里传开。 一个考生跳楼了,从教学楼的天台纵身而下,当场死亡。 他不是县一中的学生,因为县一中有一条每个学生都听过的不成文规定——高考失败,不得寻死觅活。 虽然县一中里大部分学生都是来混时间的,却也存在少许默默无闻,厚积薄发,以备高考的学生。他们之中肯定会出现失败者,而失败者之中,未必没有冲动之人。 他们一时冲动,想要草草了结这荒唐的一生时,大概会想到学校里的这一条不成文规定——传闻中滕富强拟定的规定。 他们犹豫了,冲动情绪渐渐淡去了,便不会放弃自身了。 跳楼的考生是县实验中学里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男生。 他是复读生,去年以一分之差被一本大学拒之门外。他复读一年,却还未来得及等成绩出现,便已承受不住沉重的心理压力,选择跳楼自尽了。 听闻他在跳楼之前给他爸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爸,我今年又没考好。 没有回复。他一直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半句回复。 他以为他爸在生他的气,唾骂他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双亲含辛茹苦,省吃俭用,养育他,教导他,供他读书,他却连续两年没能考出成绩。 他爸不理他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他不敢再面对爸妈苍老的脸,所以他心里有了悲愤而冲动的念头。 当他飘然远离人世时,他的父亲终于到了。而他父亲看到的第一幕却是被无数学生围观的他的尸体,血淋淋的尸体。 傻孩子啊,天下哪有把儿子往死路上逼的父亲? 死去的男生永远不会知道,他爸没回信息,不过是因为他爸在开摩托车来实验中学的路上。农村崎岖小路辗转至县里的一个小时车程里,他爸根本无暇顾及手机信息啊。 相比于文质彬彬的男生,县一中其实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是一个女生。顾铭认识的、安静得宛如石头的那个女生。 她也没考好,也捂着面嚎哭了好久好久。她也说不想活了,最后却好端端地活了下来。 而让她活下去的力量是滕富强提供的,至少她嘴里是这样说的。 最令人错愕的是,她把苦口婆心守在她身边安慰她的曾初雨一把推开了。她睁着红肿的眼,忽然咬牙道:“初雨,我不管了!反正你还没和吴潇好上,若我捷足先登了,你也不能怪我!” 她在最难过的时候,竟把憋了这么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弄得曾初雨哭笑不得。 关于石静的事情,顾铭是从吴潇的口中得知的。 那时高考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顾铭也已经放假了。 冰凉的瀑布下,顾铭穿了一条游泳裤,身体其他部位都赤条条地露了出来,他胸口那一道狰狞细长的伤疤也清晰可见。 他早已不是那个自尊心强盛的少年郎,不再故意遮掩自己的伤处。 这道疤被人看到又能如何?看不到又如何?它还是它,附在顾铭身上,永远不会消退。同理,顾铭仍是顾铭,那个有瑕疵的顾铭。 顾铭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