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目不斜视,直奔此处,直到看见他从屋内出来,倏然停住。 山宗挥退兵卒,先抬手整衣。 神容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屋子,开口第一句竟是:“你就住这里?” 山宗掖上衣襟:“是啊,怎么?” 神容本一身盛气而来,此时忽然没了言语。 她想起了婚后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当时他接了调令正准备离家,她换下嫁衣赶去送行,先看见一大群仆从簇拥着他。 他在众人当中高俊倜傥地立着,任由专人为他除去婚服,换上甲胄,罩上披风。 旁边还有一排伺候的下人,有的为他托刀,有的为他奉鞭,万事不劳他自己。 待他发现她,漆黑的眼朝她身上扫来,都是宝带吴钩、傲尽轻侯的清贵样…… 洛阳山氏的嫡长子盛名在外,东西二京中多少世家子弟也遮不住他一人锋芒。 十七岁立功,十八已领军,此后被各处调任驻守,屡屡被委以重任,无往不利。 外人都说山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为一方封疆大吏,不是一府大都护,便是一方节度使。 她的父母为她选定他时,还曾满意地说过:如此天之骄子,方配得上天赋异禀的我儿。 神容嫁给他时,他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天之骄子。 可如今,他在这边关镇守,只做了一州的团练使,住的最多的是这样一间普通到粗陋的屋舍,不再由人伺候,似早已习惯。 她渐渐回神,记得很清楚,他会成这样,是因为离开了山家,为了与她一刀两断。 他就如此厌弃她,为了与她和离,不惜抛下所有。 难怪今日宁可罔顾刺史之命,也绝不露面。 神容心头某处如有芒刺,面容艳艳,眼神疏淡:“我来是提醒你,与赵刺史说的是叫你去。” 山宗早料到了,觉得她这是在拿刺史压他,似笑非笑:“我事务繁忙,无暇分身。刺史是民政之首,我为军政之首,他管不到我头上。” 所以本来叫她去改口,还算是给她颜面了。 神容心潮翻涌:“要么你来,要么就一个也别来,我不稀罕。” 说罢转身就走。 当初他要和离她不稀罕,现在也照旧不稀罕。 山宗整好胡服,闲闲站着,看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心想这不是挺好。已经断了的人就该断得彻底,他不想再有什么牵扯。 但转眼他就发现了正要走的东来。 “慢着,”他问:“就你一个人跟她来的?” 东来止步说是,古怪地看他一眼,又快步去追人。 山宗再去看神容背影,沉了眉眼。她胆子不小,只带一个人就敢出城入山,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十一!”他不耐地转身,去取刀:“带队人过来!” …… 神容在军所大门外上了马,正要走,胡十一领着队兵卒追了出来。 她自马上瞥了一眼:“干什么?我可没找除他以外的人。” 胡十一只恨自己是个乌鸦嘴,就不该说羡慕张威!这下好,自己也要来伺候她了。 他干脆嘴一闭,退开去。 他身后,山宗提刀跨马,自军所大门而出。 “贵人来了这里一趟,就这么入山,若遇险,军所脱不了干系。”他行至神容跟前,高头大马上身挺背直,比她高出一截:“送你入山。” 原来如此。 神容斜睨着他,心里反复咀嚼了两遍那声“贵人”,扭头轻一拍马,抢先上路:“送佛要送到西,送一半,我还是不稀罕。” 山宗由着她行出一截才慢悠悠跟上,好笑地想:挺会得寸进尺。 一路无话。 只有东来紧随神容左右,后面的人马几乎一直只是不疾不徐地跟着。 神容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哪怕有时眼角余光都能扫到那男人的衣角,也刻意直视前方。 日上三竿,顺利进山。 神容毫无停顿,直奔目的地。 又看见那座“土山”时,她下了马背,对东来说:“去看看我哥哥到了没有,叫他就在那山下与我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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