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随波抬目,望向头顶上那片氤氲着银色光晕的海水。 黑虚之海的幻影震荡着被一分为二,海面之上是清光明月,渺渺柔波,海面之下,却是腥浊滔滔,暗魔猖獗,墨黑海水翻卷着千鬼万魅的喘息与狞笑,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光与暗之间,清与浊的分界,空瞑中那艘幻影船再度出现。 魔君在船头放下凌千音的尸体,目送她孤寂飘远。 然而生死转渡,银河星辰却远在彼岸。 凌千音随波逐流,渐渐被卷入海底的魔域深渊,永堕黑暗。 蓦的,凌随波胸中戾气横生。 整个幻境加速崩塌。 结界破碎、时空交迭,噬骨气流如刀刃激荡,海天倒置,浊雨滂沱,焚心火焰似流星漫坠,身在其间,痛苦犹如永缚阿鼻地狱。 凌随波肌肤上的魔纹已燃烧至赤红色,整个身体仿佛淬火般通红。 他低头,看向被钳制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手指缓缓搭上细柔发丝覆盖下的颈脖。 这颈脖如此纤细,无力地勾着脆弱的弧度,他只要一用力,就可以轻易掐断。 这个女子,曾无意间救下过他,但她却口口声声称他为魔物,和那些人一样,视他为异类,避他如蛇蝎,现在,又窥得他阴暗畸异的秘密。 他为何还要这样带她穿过这云谲波诡的重虚幻境? 何况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那些人的生死,本来就与他无关。 既如此,还留她做什么呢? 血色晕染着魔瞳,杀机凝聚于掌心。 凌随波脑中翻江倒海,眉心间的魂印忽明忽暗,撕裂般的苦楚从身体上扎进骨髓,侵入血脉,直冲上脑门。 颈上的脉动跳跃于指端,女孩的手握成拳头被紧紧压在他胸膛上,因而她腕上的脉搏也在这一瞬异常清晰地印在胸间。 凌随波额上青筋暴起,血浪在眸中翻滚沸腾。 不——不能杀——不能摧毁…… 杀了,就变了它所希望的那个样子,他会彻头彻尾地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魔物”。 凌随波指尖微微颤抖,闭上双眼,等再睁眼时,双瞳内的血色已淡去。 他狂擂的心跳平缓下来,渐渐与指尖下的脉动和胸间的脉搏同息同拍。 身体上承受的压力和肌肤上的火噬之感愈加强烈,然而这疼痛并未令他皱起眉头,反倒是这种与人脉息节奏一致的感觉,让他觉得极怪异,极不舒服,极难忍受。 每次被身体里的异魂拉扯进这个幻境里,?都要再次承受生母逝去之殇,经历异魂入侵之险,以及破除幻境时的千刀万剐之痛。 整个幻境因他而生,因他而灭,每次都是孤身来,独身去。 而现在,那丝本不该属于这个囹圄之地的心音应和着他的心跳,比呼啸的海潮和轰鸣的惊雷更危险、更惊魂摄魄,同时,也是一种诱惑。 诱惑着他掐断那丝呼吸,抹去若有似无的干扰。 撼地动天的崩塌渐渐止歇,瞬息万变的幻影化为轻雾,消失在光影之中。 宁静的山谷中,草叶淅淅,露水映着初露的晨光。 新鲜的空气灌入肺叶中时,苏黛恢复了知觉,然而下一刻,她的呼吸陡然一窒。 颈上压着沉沉的铁指,滚烫的指尖灼在脉动处,紧缚着她的男人呼吸急促,胸膛急剧起伏。 他不会魔性未褪,要杀了我吧! 一念闪过,苏黛颈上的寒毛全竖了起来,心窝口砰砰直跳,立刻张口道:“多谢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