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为了这些孩子?” 驾驭骏马的田谕点了点头。 他神情复杂,不经意间回头望向自己故乡的方向,轻声开口:“那里爆发了一场‘疫灾’,很多人无辜死去,八大姓制定的规矩在上,我们不得擅自离开。这次寻找雪鹫王帐,便是希望王帐里的那些大人,愿意收留这些孩子,他们是年轻的种子,是草原未来的希望,如果有一天草原不再太平,总得有人提起刀剑,不是么?” 田谕顿了顿。 他看着身旁那个目光放空,像是在发呆的男人。 宁奕与草原上的修行者有着气质上截然不同的差异,这个异乡人的个子并不算高,更不算强壮,但是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冷冽的杀气,像是藏在鞘中的宝刀,长久沉默,但若是一朝出鞘,便是杀人见血。 田谕沉吟片刻,问道:“乌尔勒,你呢?” 宁奕怔了怔。 从那条小河启程之后,这些被自己救了一命的草原人,便开始称呼自己为“乌尔勒”……无论大人,小孩,老人,妇女,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诚恳的就像是看着救世主,对此宁奕有些无奈,哪怕他并不是在草原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知道这三个字蕴含的意义。 “你要去哪?有目的地么?” 田谕见宁奕怔怔出神,补充了一句。 宁奕立即回过神来,笑道:“有啊,在。” 顿了顿。 “在……很远的地方。”他双手抱在脑后,身子向后仰去,上半身随着马车轻轻颠簸,口中含着草屑,语气有些模糊不清,“一时半会很难回去啦。” 田谕严肃道:“乌尔勒要去的很远的地方,是在南方?” 宁奕轻轻嗯了一声。 “草原上的秘传,提到过那位大君的生前事迹。” 天神高原。 风吹草低见牛羊。 田谕缓慢道:“那位大君带领八大姓北上,抗争的是妖族,因此对于大君的身世,后世人产生了许多的猜测,怀疑……大家都认为,那位大君可能来自大隋,只不过连‘天启之河’都认可了他。” 田谕说话之间,眉心生出了一缕雪白的隼毛,他的瞳孔间距变得细狭,而且尖锐。 “这片草原上生活的,本就是两座天下夹缝间的弃子,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对于血统,出身,以及因此产生的偏见,厌恶到了极点……”面颊上生出雪白细小绒毛的田谕,感慨道:“其实我们想要的不多,只不过是平等的站在一起,和平的生活下去。” 宁奕知道两座天下的矛盾已久。 有光明皇帝开疆辟野的宏伟壮举,倒悬海千万年不朽的屏障,还有一代一代后世皇帝加固的北境长城,两族之间的矛盾无论再如何激烈,也不可能完成颠覆之举……然而在夹缝之中求生的混血种,便是这场矛盾里最凄惨的存在,这两千年来,在大君的统领下,情况变得好转,在这之前,这片草原上的原住民,就是南北予取予求的“牛羊”而已,因为血脉,身世,地理位置,诸多原因,造成了南北共同的歧视,厌恶。 无论倒向哪里,都不被接纳。 而如今不一样了,这片草原上的火焰被乌尔勒·额图燃起,两千年来越燃越大,八大姓已经可以主宰这片草原,看见未来的一角光明了。 宁奕能够预见。 当草原八大姓愈发强大,大隋和妖族的角力愈发艰难,直至陷入僵局,这时候双方都迫切的需要一个外力,来打破这份平衡。 那么这片天神高原,就是一份必争的宝地。 田谕眯起双眼,望向空中,鹰隼妖化之后,他的目力变得极其敏锐,捕捉到了雪气之中一道浅淡的影子,神情变得欣喜起来。 田谕喃喃道: “一个好消息,乌尔勒……先知大人之前说,你需要一些情报。” 他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微微弯曲,含在口中,嘴唇微抿,发出清亮而又绵长的啸声,吹起了一道洪亮长哨。 浩袤的草原上响起了回应。 长空之上,一道雪白的鹰隼身影,矫健如梭,双翼拍打穹雪,从后方掠来,这只鹰隼个头不大,约莫只有四尺,但生长地极好,尤其是一双眸子,眸光清澈且凛冽,像是倒映着一抹波光,迅速坠降,在即将落在车厢上空之时,收拢势头的拍打双翼,同时田谕伸出一只手臂,任其停落在自己小臂之上。 “瘦鸽,好久不见。”他拍了拍雪白鹰隼的脑袋,笑着以额首蹭了蹭毛发,然后轻轻卸下隼爪捆绑的红绳,红绳舒展,坠落一小块玉佩,田谕将玉佩掷出。 靠在车厢的宁奕,伸出双手,接过这块蕴含神念的玉佩,他眨了眨眼,注意力集中在这头鹰隼之上,两两对视,名叫“瘦鸽”的鹰隼微微侧头,大大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困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冷冽的杀意。 田谕笑道:“第一次见?大隋皇城包罗万象,没有草原鹰隼吗?” 宁奕摇了摇头,也笑道:“有,但很少见,我没见到过。南方的权贵,一般人可不会养它,这家伙虽然个头不大,但凶得很,单单是熬的过程,就能累死那帮养尊处优,又心浮气躁的大少爷们。” 田谕尴尬的笑了笑,道:“因为血脉的原因,在这片草原上,我们都是伙伴。” 宁奕伸出一只手。 田谕本想提醒,这“瘦鸽”个头虽小,但凶残暴戾的很,上一次有陌生人出手触摸,手掌直接被啄出了一个贯穿掌心的血洞。 田谕怔怔看着面前发生的场景。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