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的时候,病灶不愈,反反复复的最是麻烦,一不小心,就容易病上添病。 顾云听这一病就病了好些日子,把平鸾宫上下都折腾得不轻。 潋芜最后还是被发配去了浣衣局,大宫女的位置便由阿蔷顶替着,因为到平鸾宫事多,光靠着谭姑姑和阿蔷自然忙不过来,何况一直都只有她们二人跟着顾云听,也容易叫旁人起疑心。 底下的好些女官都渐渐得到了“重用”,先前在外围无所事事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忽然忙碌起来,这一个两个的都有些不太适应。 于是宫中很快又流传起了“允贵妃病中心情不佳便折磨手下宫人取乐”的传言。 谭姑姑有板有眼地对顾云听学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传闻,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流言蜚语那些东西,若是真的把它们放在心上,每一句都是杀人的钝刀子。 可若是不在意,甚至那它们都当成是笑话听,还真是觉得挺有趣的。 分明是被操纵流言之人当猴耍,却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站在上帝视角俯瞰众生。 可笑之余,也可哀。 作为流言的幕后操纵者之一,顾云听渐渐止了笑,像是方才那个被逗乐了的灵魂在顷刻之间被抽离了似的,目光也变得空洞洞的,毫无无神。 谭姑姑一怔。 近来顾云听似乎时常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分明上一刻还好端端的,转眼就会变得木讷起来,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主子?”谭姑姑伸手在顾云听眼前晃了晃。 “嗯?”顾云听眨了眨眼,抬头看向她时,桃花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之色。 “……” 谭姑姑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却到底还是没提起这件事来,沉吟片刻,她劝道,“主子这病总不见好,还是应该多歇息,有些事,交给我们去做就好了,耗费心力不利于病情的。” “我明白。” 顾云听点了点头。 这次的病比起先前,的确来势汹汹,原以为只是着了凉染了伤寒,可是迟迟不见好转,又正赶上一年里最冷的时节,先前昼伏夜出的代价就都一一显露出来了。 龙章宫那边,楚江宸隔三差五的就命人送些药材过来,但凡抽出点空隙,就必定到顾云听跟前报道,全然不顾这病气或许会传染给他。 作为合作伙伴,他的确做得够多了。 顾云听想到自己今后的那些打算,破天荒头一次觉得不安起来。 不过谭姑姑让她少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她就像是一盏油灯,心就是灯油,如果心停不下来,这灯油就会一直熬着,熬到油尽灯枯时,这一世也就算是过完了。 大概无论有多大雄心壮志的人,在病中都难免惆怅。所谓“多愁多病身”,也绝不是凭空说出来的。 “看来这慧极必伤,倒也未必就是聪明人的事。”顾云听倚在床头,葱管似的玉指从棉被边缘探出来,掩着失了血色的唇,轻懒地打了个哈欠,“我一直以为像我这种人,是最不可能病到这种地步的。看来也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如果九天之上真有神佛—— 大概是终于想起来,人间还有她这么个造了无数杀孽的业障苟活着。所以才来找她算账来了…… 顾云听微阖着双眸,浑浑噩噩地想着。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