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杏紧张地撑起身子,想蹑手蹑脚地逃下这张床。 不经意回头一看。段公公还好好躺在床上。 但倏忽眼前一花,目光所致,是他失水的唇,和漆黑的眸。 第十二章 双杏怔了一下,眨眨眼,看见的还是—— 那失水的唇,和漆黑的眸。 段公公后背垫着个枕头,斜倚在床头。而她惊吓之下支起了身子,两个人靠的很近,激动时彼此的一呼一吸都能感到。 意外撞进他的眼神,双杏感觉有张网,网罗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她乍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段荣春也沉默着,一言未发,只是眼神深深望进她的眼底,好像要看穿她。 她也的确要被他看穿了、烤干了。 八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完完全全地改变一个人。 当年的段荣春,是沉默中带着一丝郁然的。初次见面,他站在王显身边,神态淡漠地捧起那道黄色圣旨,眼神扫过跪伏的余府众人,除了眼中郁然,没有怜悯,也没有幸灾乐祸。 那是她在那个血色雪夜唯一看见的净色。 双杏假借下人之女的名义逃过一劫,回首望她曾经的家,只剩下梦魇般的、火光中吱呀作响的家。 身旁只有他。 她后来曾经埋进去像小兽一样哭泣的那双手,牵着她,走出那个长夜,却走进了另一个永远寂静的深宫。 这几年,她也想象过无数次,再次相见会是什么样子?她会长成大人了吗?能勇敢告诉他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吗? 那份大而无畏的勇敢,是余杏娇拥有的。她敢把一份拙劣的礼物扬起来,劈头盖脸地扔过去,才不去在乎对方要不要。可双杏不是。 傻吗,就因为很多年前的几次相遇,把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面,也想为他遮风挡雨,也想为他赴汤蹈火。 段荣春没有说话,屋内只有寂静。她带着尴尬发现自己的动作还半起不起,支棱着脖子,撑起胳膊。 蠢得很。 双杏有点尴尬,还有点悲伤。像是昨晚的那个梦折射进现实了。 虽然现实没有挤走她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也没有高高的门庭、深深的宫殿,她每天都能碰到段公公,但她是自己要走的。 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他未醒时,日日祈祷着段公公醒来,但他真的醒来的时候她却不敢了。 在她想象中最美好的方式应该是,某日,她匆匆来到废宫,却发现段公公身体痊愈已经离开了。到时候的她可能有点怅然,也带着遗憾,但这些都会被其他的感情补全。 他们不必再相见,她不求能获得他的感谢,只想默默地报答回去,也能使一段人生被改变。 改变。 依双杏来看,的确有太多的改变了。段公公与八年前相比,身高容貌没有什么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全然不同了。 那时候的段荣春,像是一把剑,带着忧郁。但现在的他,已经全然是一柄鬼魅的匕首了。 危险,诱惑,总是在一念之间。 作为一个病人闭上眼时,他脆弱的样子还彰显不出什么。如今一朝醒来,睁开眼睛,从那眼中透露的冷酷无情让她触目惊心。 这八年,她只能捕风捉影,在宫人的流言中拼凑出一个段公公。但最近两年,宫人畏惧他,连流言都少少传递,除了每日在寝房里等待着她的女红活,那些倾注了她过去年岁的香包以外,她几乎失去了与他所有的关系。 应该逃的,如果是往日的她,早就在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