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听见了,再一次听见。 真正的那个声音。 游酒僵硬着,捏着刀片的掌心用力到割出血来,浑然不觉。 他感觉得到头顶拴着铁笼的钢链子正在机括的作用下缓慢沉降,像个拙劣廉价的升降梯,吱嘎作响,几分米几分米的缓慢朝地面沉落而去。每落几分米,他的心脏就从胸口朝嗓子眼提升一点,这样不断提着、提着,直到笼子的金属底座,轰然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 他看见了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目光清澈柔和的金发女人。 身段窈窕,面容秀美,精致的妆容。她唯一的改变只是她望着他微笑时,唇角一抹淡淡的倦意;但就连那抹倦意也是转瞬即逝,快得游酒来不及捕捉。 游酒半蹲在笼子里,像个矮了大半截的少年,微仰着头,和站着的女人隔着金属铁栏,直勾勾的四目相对。 “……瑞贝卡。”他干涩的嘴唇翕动着,最终只能喊出这三个字。 女人秀气的眉峰轻轻一挑,短暂的没有开声;于是游酒又重复了一遍:“是你。你在这里,瑞贝卡。” 这实在不像暌违多年的母子见面,一点都不感人。 既没有抱头痛哭的温情场景,也没有倾诉思念极尽克制的泪水涟涟。游酒问出的甚至不是问话,他都不肯称她母亲。 而瑞贝卡始终双手插在她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口袋里,她站立的姿势该死的优雅,又该死的冷漠,碧蓝色的眸子里温和而不含温度。 她站得离他有五米远,好像游酒随时会跳起来咬人。 “这里就是新人类研究中心?你离开我和父亲,一直就是躲在这里,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研究吗。你知不知道父亲死了呢?” 游酒慢慢站起身来,他脚上的镣铐哐当作响,既沉且重,仿佛拖着十个成年男人的尸体在动作。 他动作缓慢的靠近笼边一点,伸出手,似乎想从笼子缝隙里伸出手去。指尖却在触到那精铁做成的栏杆时遭到了一阵剧烈的电流打击,当时就打得他朝后猛然倒退两步,高压电流顺着指尖、手腕、手臂到心脏一线,半边身体陷入麻痹。 他手心里隐藏的刀片颓然滑落,无法握紧的手掌抽搐般的张着。 游酒猛然用另一只手摁住自己发抖的手臂,声音仍然平稳,他问她:“听到父亲死了,你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你是早就知道了吗……” “瑞贝卡,你有没有哪怕一时半刻,想过我和父亲?” 曾经问鼎世界顶级基因工程的专家、学术成果占据了半壁江山的瑞典女性科学家,听见游酒最后质问的这句话里,含着的难以言表的悲怆之意,始终温和而没有变化的面部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仿若冰山开裂的点滴松动。 她长长的、温柔的叹了口气。柔和的气息像林间清风,拂过游酒耳畔,又像来不及捕捉的浮云,随风消散。 “你父亲一直知道我在这里。”她道,“他曾经是非常支持、非常认可我的这项事业。我离开他和你,他是知情的。他只是没有告诉你,小游酒。” 瑞贝卡终于把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拿了出来,游酒发现她戴着洁白的医用手套,而手套上竟然沾了点非常刺眼的、不协调的几滴艳红鲜血。 游酒感觉自己的喉咙再度紧缩起来,刚刚被电击得半身麻痹还未恢复过来的地方愈发疼痛,他嘎声问:“谁……你手上是谁的血……” “我和你父亲,尽管为了各自人生理想,最终分道扬镳;但我们夫妻间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牵扯上你。我万万没想到,到最后,小游酒你还是追寻了你父亲的脚步,来到这里。——你实在不该来,你更不该把施言带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荀策: 你们这些人啊,父子、母子关系都不单纯,哪像我……哪像我……我就根本没有父母(悲从中来 ———————— 谢谢铁板烧汁茄子和12761022的地雷~~~继续求推荐求打分求收藏~~ ☆、86、笼中鸟 86、笼中鸟 “你把他怎样了?”血液几近冻结。 游酒拖着半边不能动弹的身体朝笼边挪近了些,线条刚硬的面庞上流露出一点难以压抑的焦躁。 他盯着瑞贝卡手套上的血迹,又盯回女人的眼睛,气息比方才初见她时还急促了些,神情高度警惕,好像想从她脑海里直接掏出答案。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