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江绍曾把府中的情形大致向糜芜说过,但这些内幕肯定不会说,不过周安年纪小,糜芜三套两套,连蒙带猜,到底将这些阴私之事问出了不少。 眼下顾梦初对她十分敌视,江绍碍着母命,不可能事事都替她出头,侯府里唯一能与顾梦初抗衡的,就只有刘氏。 刘氏看着她,冷冰冰地说道:“我不喜欢听这种没用的漂亮话。你叫糜芜是吧?进府还不到一个时辰就闹得鸡飞狗跳,还能寻到我这里来,我看,你也不是个安分的。” “若是个安分的,只怕就要被太太和王嬷嬷踩到脚底下了。”糜芜的声音低下去,眼睛渐渐湿了,“孙女也不知道哪里犯了太太的忌讳,自打进门后就没给过我好脸色,还骂我是牛鬼蛇神……” 刘氏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姓顾的一向眼睛长在天上,看谁都不如她,更何况你是乡下来的……” 她留意到她似乎要哭,便有些不耐烦:“我最不喜欢人动不动就掉眼泪,有什么好哭的,她骂你两句你能掉块肉不成?” 就见糜芜眨眨眼,那点还没来得及掉下的眼泪瞬间便缩了回去,立时又变成笑靥如花:“祖母教训的是,那么,我不哭了。” 刘氏怔了一下。回想起来,自己年轻那会儿跟后宅的女人争斗时,将将才有这样收放自如的演技,眼前的少女年纪不大,竟有如此造诣,又想起她三言两语就哄得江绍当众训斥了王嬷嬷,这样的人精到了府里,还不够顾梦初喝一壶的? 她心里想着,脸上的神色便缓和了些,轻哼一声道:“起来吧,跪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 糜芜站起身来,笑道:“孙女头回见祖母,怎么不该跪?” “你不用跟我嬉皮笑脸地套近乎,”刘氏指了指脚边的小杌子,示意她坐下,“我也不是傻子,说吧,你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糜芜侧身在小杌子上坐下,说道:“太太处处为难我,我想求祖母庇护。” 刘氏看她一眼,道:“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值得我帮你的?” “侯爷身份尊贵,却亲自去乡下接我回来,还有太太,一看见我就变颜变色。”糜芜抬眼看她,“虽然我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我想,我肯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祖母,只要您肯庇护我,孙女就和您一道,把该属于您的东西要回来。” “该属于我的?”刘氏瞥她一眼,“我都这把年纪了,折腾那些做什么!” 糜芜道:“还是得折腾的,最起码,要先从后花园搬出去。” 周安说过,刘氏是在江嘉木过世后才搬到后花园的,刚才进来时她留心看过,这里地势低湿,如果下雨肯定要淹水,刘氏上了年纪,绝不会主动搬到这种地方,多半是顾梦初弄的鬼。 刘氏冷哼一声,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刚从乡下回来的毛丫头,怎么这样精明?” 糜芜嫣然一笑:“祖母,我生着这张脸,家里又那样贫苦,若是不精明些,只怕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虽然各怀心思,但一个美貌少女笑着说出这样的话,到底还是勾起了刘氏心底的一丝怜悯。刘氏叹口气,幽幽说道:“连我都被扔在这种地方,还能怎么庇护你?” “眼下我只想向祖母问几件事,”糜芜道,“其他的,咱们以后慢慢再想法子。” 刘氏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道:“说吧,要问什么?” 糜芜仰起脸,问道,“我长得像谁?” “宫里的惠妃娘娘,”刘氏毫不犹豫地说道,“上个月刚刚薨了。你长得跟她几乎一模一样,只有眼睛不太像。” 糜芜怔了一下。她想过各种可能,却从来没想到答案竟是这样。若是这样,那么接她来侯府,就更不会简单了。 她又问道:“太太认得惠妃娘娘吗?” “岂止是认得,”刘氏冷笑一声,“惠妃是她表妹。要不是仗着惠妃的势,她怎么能在府里作威作福!” 不对,不是这样。顾梦初看见她这张脸时,分明是厌憎到极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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