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内,待看见郭元君时,崔祁煦松一口气, 急急问道:“母后, 镇国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在早朝时,毫无防备地听到了六皇子没死的消息, 跟着又毫无防备地听说镇国公是将江南贪墨案的背后主使, 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又命他主审此案,顿时慌了阵脚。 他知道皇帝一向不喜欢他没有主见, 事事都向皇后讨主意的性子,但今天的事实在超出他的能力,他急需要有人给他拿个主意, 才能定下心来。 郭元君看见他这幅样子,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皱着眉头说道:“镇国公是被诬陷的,陛下既然让你主审, 你务必要给镇国公洗清冤屈,换镇国公一个清白。” “儿子刚才看了账目和口供,”太子迟疑着说道,“证据确凿。” “都是假的!”郭元君断然说道,“镇国公刚正不阿,难免招小人嫉恨,其中说不定还有西陵的手笔,谁不知道镇国公是国之磐石,有他在,西陵一步也进不得,岂有不想害他的!” 崔祁煦半信半疑,蹙眉说道:“父皇让刑部、兵部和大理寺协助儿子审理,眼下镇国公已经先去了刑部问话,待会儿儿子也要过去,母后要给镇国公带话吗?” “你跟镇国公说,不必惊慌,陛下定然会还他清白。”郭元君道,“要当着刑部、兵部和大理寺几个主官的面说,免得他们私下揣测圣意,苛待镇国公。” “好,就这么办。”崔祁煦说了一会儿话,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提起了别的事,“六哥竟然还活着,真是匪夷所思!刚刚六哥来拜见过母后了?” 郭元君想起方才那对父子别扭的情形,带着几分嘲讽说道:“崔恕不肯改回玉碟上的名字,你父皇居然答应了。” 崔祁煦惊讶地说道:“从来没有这种先例,传扬出去,只怕礼部和宗人府都会有异议,母后,儿子是不是应该劝劝父皇,或者劝劝六哥?” 郭元君没好气地说道:“真是个实心眼,你父皇都已经定了的事,你管他作甚!” 崔祁煦便不敢多说,想了想又道:“早朝时说六哥回来,儿子就吓了一跳,谁知后面跟着就说起镇国公,儿子又吓了一跳,真是巧了,这两件竟然赶到一起去了。” 一句话提醒了郭元君,今日之事纷至沓来,她一时还没往这上头去想,此时竟有醍醐灌顶之感。崔恕出宫十几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镇国公被控贪墨的时候回来,哪有这么巧的?只怕崔恕之所以能回来,跟镇国公府倒霉,脱不开关系。 再想起秦丰益失踪之时,皇帝那些心腹都不在江南,唯有崔恕,既是镇国公府的对头,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江南,将秦丰益等人一网打尽,那些拼不上的环节顿时拼凑了出来。 “原来如此。”郭元君红唇边浮起一点狰狞的笑意,“新仇旧恨,这回,恐怕你没有上回的好运气。” “母后说什么呢?”崔祁煦问道。 “没什么。”郭元君不想跟他多说,只道,“你快去刑部看看镇国公,晚上我在澄碧堂安排了宴席给你父皇贺喜,你记得赶回来。” 崔祁煦走后,郭元君叫来芳华,压低声音吩咐道:“立刻安排下去,尽快把崔恕这些年在外头的行迹报给我!” 崔恕显然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要扳倒郭家,但她不会给他机会。 近午时分,崔道昀指点着宫人在淑妃原来住过的永福宫摆设好常用的物件器皿,向崔恕说道:“走吧,跟朕一起用午膳。” 皇帝是在福宁宫用膳,可她就住在那里。崔恕垂眸,道:“父皇若是方便的话,儿臣想陪您在此处用膳。” 崔道昀想了想,道:“这十几年里永福宫一直空着,如今刚收拾出来,诸事都不方便,还是去朕那里吧。” 他转身向外走,崔恕也只得跟上,待看见福宁宫熟悉的碧瓦飞甍时,年幼时的事情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皇帝在此处手把手教他写字,教他挽弓,还会把他抱在怀里,给他讲蒙书上的故事。夏天时,福宁宫偏殿十分凉爽,他时常在此处歇午,每次醒来,总能看见皇帝在书案前批折子,偶尔他好奇折子上的事,皇帝也会耐心给他讲解。 崔恕垂下眼帘,心头掠过一丝久违的伤感。 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过宽阔的穿堂,十几年过去了,福宁宫的摆设跟他当初离开时相比,并没有太多变化,他一眼就能认出当年的物件,这十几年里,时光似乎在此间静止了。 就在此时,崔恕突然看见一张芙蓉面。 糜芜。 崔恕低着头,眼角的余光一瞥,就见银红色的衣角一闪而逝,糜芜已经躲进了后殿的抱厦。 是了,她入宫后就住在皇帝的寝宫,跟皇帝形影不离,宫中都传说她,夜夜伴驾。如今她也算,得偿所愿。 崔恕抑制着心底的刺痛,跟在崔道昀身后,迈步走进偏厅,珍馐美味一道一道,流水价地送上来,然而崔恕并尝不出什么滋味,只是默默往嘴里塞着。 耳边突然听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