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脚刚踏进黑暗中,突然听见那把魂牵梦萦的声音:“崔恕,是我。” 是糜芜。 另一只脚便站在光亮处,迟疑着不想迈进去,崔恕定定神,狠了心转身欲走,衣角突然被她扯住了,她柔婉的声音就在背后,低低地向他说着话:“别走。” 相识至今,从未听她说过这两个字,许是有了酒意,崔恕觉得腿有些软,心底更软,脚步便站住了,许久,才冷了声音,淡淡说道:“松手。” 她果然松开了,然而崔恕的心里,却蓦地一空,仿佛与她最后一点联系,也随着放开的衣角消失无踪了。 “崔恕,”糜芜退回到竹林中,低声说道,“苏明苑在皇后宫里。” 原来她是怕这个,想来也是,如今她与他之间,也只剩下这点不能见光的过往。崔恕淡淡说道:“我自会料理。” “我正是怕你动手,所以着急找你商议。”糜芜道,“崔恕,皇后一直盯着呢,只要你一动,难免有迹可循,这几日皇后故意让苏明苑不停地往福宁宫跑,我猜就是为了引我们出手。” “我们?”酒意越来越浓,崔恕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轻笑一声,“谁与你是我们?” 身后便没了声响,想来她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酒意翻涌着,心里的酸意越发强烈,崔恕只是背对着糜芜,低声说道:“如今你是皇帝的人,你与他,才称得起一个我们。” 依旧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崔恕抬步往前走,低声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崔恕,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你最好别妄动,”身后传来她冷淡的声音,“休要连累我。” “连累你?”崔恕冷笑一声,倏地转身回头,在黑暗中盯紧了她,“你这时候才想起来你我的事不能被皇帝知道?呵,未免太晚了些。” 总算引得他回头了。糜芜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崔恕瞬间被激怒,向着她跨出一步,高大的身形压下来,带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真的不记得了?好,要不要我与你再做一遍?” 糜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前的男人情绪激荡,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冷淡自持的崔恕。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就连他灼热的呼吸里都有绵绵的酒气,糜芜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饮多了酒。 红唇不觉翘了起来,糜芜带了几分嫌弃,低声道:“既然不能饮酒,何必饮这许多?” “与你何干?”崔恕冷冷问道。 长而直的手指再次伸出去,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视线清醒一些,然而微茫的夜色中,只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远,越来越飘忽,似一个无形的旋涡,吸引着他不断靠近,想要将她看得清楚。 崔恕不觉又近前一步,微眯了双眸,低声道:“现在你总该想起来了吧?” “你喝醉了,我没法跟你说正经事。”糜芜闪身躲过,从他身侧穿出去,“等你清醒些再说。” 她快步向河边走去,崔恕不假思索地跟上去,但她并不上桥,只往水边去,崔恕便也跟着,忽地见她在水边蹲下,崔恕追到跟前,她却突然合拢了双手往水里一捞,跟着低低一笑,向他抛了过来,口中说道:“接着!” 崔恕本能地伸手,月光一照,一片灰白的影子,这才意识到她丢过来的只是水,被他双手一挡,清凉的河水碎裂成无数水花,点点滴滴地,一大半落到了他脸上。 头脑中有片刻清醒,心中却是万般情绪交缠纠结,痛楚酸涩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欢喜,崔恕低喝一声,道:“放肆!” 月光底下,就见她微撇了红唇,漫不经心地说道:“放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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