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玄鹤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林傲雪便不能再以敷衍的态度了结此事,不管此人的身份是否如他所说,她都不能表现出太明显的敌意。 故而在玄鹤话音落下之后,林傲雪肩膀微松,迈步走进楼阁,双手抱拳朝玄鹤行了一礼,言道: “原来是玄鹤师兄。” 玄鹤呵呵一笑,抬手拍了拍林傲雪的肩膀,示意林傲雪与之到一旁矮几前落座,笑问: “茶或酒?” 林傲雪正襟危坐,并未思量太久,玄鹤一问,她就做出选择: “茶。” 玄鹤闻言,轻轻拍了拍手,很快,寂静的楼阁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名烟雨楼内的侍女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走进来,分别给林傲雪和玄鹤一人满了一杯,又端着托盘退走,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林傲雪的目光落在茶水里荡漾的波光上,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这烟雨楼背后的人就是她这位名义上的师兄,而北境的烟雨楼又和京中的烟雨楼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烟雨楼身后最大的一只手是北辰贺,那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玄鹤身在北境军中,作为北辰隆的军师,然则他事实上,却是北辰贺的人。但有一点林傲雪有些不解,像北辰隆那样疑心颇重的人,玄鹤是如何得到他的信任,并从未暴露身份? 况且,云烟也在替北辰贺做事,她先前还是烟雨楼的花魁,云烟与玄鹤之间,是否也有极深的往来? 见林傲雪皱起眉头,玄鹤就像是能看到她心里的疑问,他面上镇静从容,目光随和而又淡泊,倒是有两分鸿鸣法师的气质,他神情恬淡地提起初时他问林傲雪的那一句话: “尊师他老人家,在你下山之前,可还好?” 林傲雪抱着茶碗,眉眼微垂,认真地回答: “师父一切如常,只是往年染的咳疾在我下山之前又有反复的趋势。” 玄鹤噢了一声,面上露出两分追思之色,一时间,楼阁中不大的空间再一次寂静下来,林傲雪拇指摩挲这茶碗边缘,一圈又一圈,猜测着玄鹤下一句要说些什么。 “师弟如何看当今天下之势?” 在静谧许久之后,玄鹤再一次开口,他的话看似严肃,神态又颇为随意,倒真像是在与同门师弟交流各自所见所学。 林傲雪闹不清玄鹤的目的,但她猜想玄鹤既然多半是北辰贺的下属,那他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在试探她的态度。且他唤林傲雪作师弟,显然是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鸿鸣替她掩藏了身份,普天之下,除了鸿鸣云烟和隋椋三人,并无他人知晓她的身份。 她垂着眸子,思量一番才回答: “皇帝苛政,民不聊生,边关蛮兵动荡,中原乱军起义,北辰国势态衰微,若再这样恶化下去,人心散乱,必定分崩离析。” 玄鹤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言道: “不错,确如师弟所言,这北辰天下,国力已被耗尽,国库空虚,民生凋敝,那师弟以为,此为何故?” “天灾人祸。” 林傲雪言简意赅。 “旱天之灾,何人之祸?” 玄鹤追根究底。 林傲雪斟酌用词,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皇家兄弟内斗,寻常百姓遭殃。” 她不确认玄鹤到底是不是宗亲王手下人马,故而言谈之间并未即刻摆明立场,只是就事论事地阐述自己的观点。纵然她心里清楚在皇帝和北辰隆明争暗斗愈演愈烈的过程中,宗亲王多半撇不清干系,但至少在明面上,北辰贺两袖清风,未染指任何国政之事。 玄鹤微笑起来,他眼中流露出两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林傲雪的回答算不得高明,但也没有故弄玄虚,便又问: “那师弟以为,这皇家兄弟内斗,将鹿死谁手?” 林傲雪划过茶碗边缘的手指轻轻顿住,重头戏来了,玄鹤这是在要她表明立场。她的目光凝望着茶碗内起伏的波浪,面不改色地接话: “北辰国的天下,鹿死谁手都无甚关系,我只是希望,战乱能早日平息,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 玄鹤哈哈一笑,对林傲雪所言不住点头: “不错,确是如此,师弟有仁义心肠,倒是与尊师当年颇为相像。” 林傲雪闻言并不答话,玄鹤却看着她,突然说道: “师弟可知,尊师当年也有与师弟一样的鸿鹄之志,最后却遭人猜忌,惨淡收场。”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