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丝温柔抚在桓修白脸颊,他张开嘴唇,悄悄含住一小缕。 他即将拥有席莫回了! 金子与珍珠做成的发夹在他的口袋里灼热地滚烫,他心底燃起希望的大火,美好的图景在眼前徐徐展开。 穿过两栋高楼间的小巷,桓修白攥住缰绳加了一鞭子,他低头看到那双手,幸福就流淌在身体里,顺着血管攀升到舌尖,又热又烫,舌苔发麻,驱使着他畅快地说出口:“我们找个平静的地方生活吧,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要个孩子,我来教养,不会让你费精力,你能——” “孩子……”席莫回声带震动。 桓修白突然噎住了。要个孩子?他和席莫回都是男人,谁来生?他为什么莫名其妙说出这种傻话来? 席莫回的手掌按在小情人的腹部,厚实粗糙的防风布料下,那里是硬邦邦的块状腹肌。但终有一日,它们也会变得柔软,为了容纳新生命而逐渐拉抻,承载这份感情的厚重。 “我们的孩子……真的会有吗?”他收紧手臂,小臂勒进桓修白小腹。 桓修白想到席莫回的年岁,听出一丝沧桑与无望。他眼睛发热,在马上颠簸中,声线颤抖不止:“会有的……我还年轻,我可以给你……”生。 如果他真的会生就好了。 他继续道:“一定能有的……你和我的孩子,你想要,我就——”去偷去抢也要弄回个孩子。 “可我不年轻了啊。”席莫回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经营感情了。一个孩子,凝结了他的血,听起来令人向往,但席莫回甚至活不到孩子长大的那一天。 轮回的诅咒将他的时间永远停在了那里。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充满幻想的青年人了啊。现实教会他忍耐痛楚,也教他怎样斩断不切实际的希望。 没有期盼,就没有失落,就不会痛苦。 到此为止了。 马匹奔出了城,一轮圆月被铅灰色云层遮挡,阴测测地睥睨着大地。 桓修白眼眶酸涩,席莫回终究说出了口。他与席莫回终于被迫面对这道深深的鸿沟了。 没有什么东西比岁月更难以逾越,从一开始,它就是横贯在他们之间的深渊,无论哪一方,只要向对面前进一步,都会掉下深渊,万劫不复。 但桓修白情愿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他就是死了,骨头碎了,尸体也要爬上那天险,爬到席莫回面前。 因为他知道,等待他的是爱人的拥抱。 桓修白低垂着头,胸腔起伏,吞咽着漫灌到喉咙口的悲伤,试着笑了一声,告诉他的情人:“比起年轻的你,我更爱现在的这个你。” 席莫回在他耳边的呼吸声仿佛一瞬间停滞了。 马嗷叫一阵,停下脚蹄,头顶上正是镇子口的酒瓶广告牌,沉默而巨大地盯视着他们。 不论桓修白怎么驱赶,枣红马都不愿意再前进一脚蹄了。 席莫回一言不发跳下马背,在落地时明显踉跄了一下。他像是丢失了灵魂,脚步僵硬地走着,在行进方向的尽头正是突兀生长在沙漠中的无良镇。 桓修白从后面追过来,听到靴子踩在沙地上急促的踏步声,席莫回的背影怔住了。 “为什么走了?”外乡人气喘吁吁地问。 席莫回低低发出短促的音节,或许是轻哼,或许是低笑,桓修白听不真切。 “你喜欢我什么?你不应该喜欢我啊。”席莫回瘦削的身躯颤动,他仿佛在忍笑,又仿佛在恸哭。 当他转过脸来时,眼神却是空洞无波的。 “如果是这样呢?你还会说‘爱’吗?”他自嘲地弯了下嘴唇,当着桓修白的面,撕扯下洁白的绷带。 破损的“面具”一片一片撕裂飞落下来,岁月侵蚀过的风貌被揭破了面罩,他是如此狼狈,还得含着声音,艰难地硬起声调讽笑道:“你迫不及待去吻的嘴唇,长在这么个又老又丑的男人身上,你不觉得恶心想吐吗?” 桓修白陷入了沉默,他站在原地,良久,直到老男人绝望地抿紧嘴唇,藏在身侧的手指都痉挛起来,脊背不屈地挺得笔直,却随时会跟着一道微小震动,咔嚓脆弱折断。 他抬眼睛,眸色深深,向席莫回问道:“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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