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初那个晚上,风里鹰还能看得出端倪,是二人气场正在进行对抗,无形剑气在整个室内如游鱼一样流窜,时而又没入天地气机之间。 后来,剑气消失不见,只剩下纯然剑意,激得屋内粉尘立地而起,万事静谧如凝滞。 再往后,风里鹰就看不懂那个境界了,只觉得应龙城几乎要融入到一个“道”字里面,若是眼睛不紧紧盯着,下一秒或许就要消失踪迹。 最后是这个时刻,风里鹰声嘶力竭的喊声传入静室里,似乎只让应龙城眼皮微动,下一刻却又再度沉寂。 “当——” 七星塔顶,巨钟因热浪而奏响。 剑道无声无形,却令七星塔仿佛独立于这个世间,与底下纷扰毫无关联。 星垂四野,白露成霜。 似有三千世界将要在其中悄然诞生。 七星塔下,却剑池中,数百柄锈蚀的刀剑在水中泛起涟漪。 悬挂于星夜下的天问,无人而自鸣。 最终它竟然化为一道白光,飞向七星塔顶端。 今夜月色明明朦胧暗淡,却在此时照彻山河,将莲花山上一花一叶都照得纤毫毕现。 “当——” 钟声悠长。 围困着七星塔的军队精锐们,愕然地按住了自己腰上的佩刀,却抵不住它们在刀鞘中发出震颤之音。 打坐诵经的罗汉亦心有所感,抬起头来,喃喃自语: “剑法如神,几近于道……”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在抬头,看向那如白昼一样明亮的火里。 “当————” 七星塔的钟声第三次响起时,他们都看到了漫天极光。 不,那不是极光。 那是剑的影子,如九条蛟龙在夜幕中穿梭。 在那无边剑影中,所有人都好像看到了自己平生所见最震撼的景象。 有人见到终南山颠终年大雪,有人看见海上的风暴在席卷整个天地,有人看见千军万马的铁蹄踏过边陲…… 亦有人看见的是小香山上穿林打叶的细雨,江面上逐流而下的群花,黑壶坝中一闪而逝的眼神,月夜窗台上的一支寒梅。 静室之中,那张“道”字无风自动,其上一笔一划犹如金翅大鹏的翘羽,几乎横空而起。 无念喃喃地说道:“天问十三篇……”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无我无剑,天地无情!” “开悟,开悟……” 极光倏然四散。 七星塔中无比安静,仿佛从未有过诸般异象,唯有大火熊熊。 傅寒洲仍在茫然仰头看着,心中突然有一种令他极为惶恐的预感。 但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傅寒洲还在失神当中,并没有发现,身后宿涵剌古已经回过神来。 一柄暗沉又锐利的利器,就恶毒地从傅寒洲背后袭来。 风里鹰人还在半空之中,叫道:“小心身后!!!” 傅寒洲回过头时,只看见一道从容的剑光,言语难以尽述其中绝美风华。 他尽管还没有看到人,但嘴角却已经带上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这是应龙城的剑。 这确实是天问。 它的主人从七星塔顶下来,宛如谪仙降世、惊鸿掠影,手中剑甚至快过了话语、快过了月光。 这一剑直接削断了宿涵剌古的刀,也削断了他的右手。 但威力犹自未歇,甚至劈开了金刚宗中青石地板,裂开大地,一直劈开山门为止,简直犹如天灾。 应龙城的出现,打消了敌人剩余的士气。 他们亲眼看着七星塔上的异象,甚至要将他奉为神明般敬畏,根本不敢再抬起武器,已经纷纷落荒而逃。 而应龙城也没有在意这些人的逃亡,他自始至终只是看着傅寒洲。 天问的剑尖垂落向地面。 黑发如悬瀑,白衣如鹤羽,一枚黑白色冰丝剑穗在轻轻摇曳。 应龙城清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依稀还是数月之前,第一次来到蒯下书院时的那位遗世独立的剑神,令人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可是他此刻却眉宇紧皱,带着一种傅寒洲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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