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定,又逢年关岁尾, 靳老爷子此番是从长风私下到的燕韩, 长风同燕韩本就关系敏感, 光这一条,靳老爷子就冒了不少风险,稍有不慎,免不了会招惹朝中风波,靳老爷子久在朝中不可能不知晓其中利害关系。 既是如此,靳老爷子应是极疼爱钱誉这个外孙才会涉险。 白苏墨心底澄澈。 若非有靳老爷子在,爷爷同外祖母不见得会放心将她留在燕韩,她同钱誉的婚事兴许不会如此顺利。 “苏墨……” 出神之际,又听靳老爷子唤她。 白苏墨抬眸,恰好见靳老爷子回身。 她自幼听不见声音,却比旁人更懂察言观色。 靳老爷子的神色中藏了鲜有的落寞。 白苏墨心中微怔。 靳老爷子转眸:“同外祖父去苑中走走?” “好。”白苏墨莞尔。 各自取下挂在暖亭中的大麾的绒毛披风,靳老爷子撩起帘栊,祖孙两人相继出了暖亭。 暖亭内外俨然两翻天地。 暖亭里暖意缭绕,苑中,还透着倒春寒的凉意。 白苏墨不觉深吸了口气:“燕韩要比苍月京中凉上许多,起初还不太习惯,慢慢便好了。” 她惯来知晓如何打开话匣子,靳老爷子亦心知肚明。 “苏墨,你果真聪慧。”靳老爷子叹道。 白苏墨便也不隐藏,只是轻声问道:“外祖父可是要同苏墨说起钱誉的事?” 靳老爷子欣慰颔首。 白苏墨轻笑:“那苏墨洗耳恭听。” 靳老爷子亦跟着笑起来,片刻,好似回忆一般:“誉儿自幼时便极其聪慧,我虽不在身边,但时常听他母亲在信中提起。那几年燕韩同长风不算太平,我在誉儿出生之后见过他一面,再往后,便一直到了他四五岁……” 四五岁?白苏墨神色微讶。 但转念一想,又觉几分想得通透。 若是两国之间风声鹤唳,反倒是不联系更能维护身在燕韩的钱誉和靳夫人。 靳老爷子怎会不想念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事出有因,也有权宜之计。 白苏墨缓缓收起思绪,只是这些钱誉似是从未同她提起过,西郊马场上,爷爷便说钱誉的骑射至少是在军中待过多年的,那后来,钱誉是去了长风? 思绪之间,又听靳老爷子道起:“……好在钱家并非燕韩官宦之家,是商家,钱家并无波及。隔多几年风声一过,两国之间走动频繁起来。誉儿的母亲远嫁,誉儿的外祖母很是想念她们母子,我便让人送信来燕韩,让誉儿的母亲带誉儿回长风一趟,也让誉儿见见她外祖母……” 言及此处,靳老爷子顿了顿。 白苏墨不解。 靳老爷子叹了一声,奈何笑笑:“最终,誉儿的母亲让人捎了书信回来,说她偶染风寒,大夫叮嘱暂时不便远门,但誉儿是应当来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便让我派去燕韩的人将誉儿带回了长风……” 白苏墨微楞,靳夫人没有和钱誉一同回长风? 却是稍许,白苏墨忽得豁然。 钱家是商家,靳夫人远嫁之事在燕韩国中又鲜有人知,靳家和钱家应当都不想声张。以靳家在长风国中的地位,靳夫人是靳府的嫡女,身份自然尊贵,此番若只有靳夫人一人带钱誉回长风,钱父未曾一道,旁人未免口舌;若是钱父随靳夫人一道回长风,便是有靳老爷子发话,但嘴长在旁人身上,光是靳家家宅中都不知晓多少人要给钱父难堪,更勿说这京中多少人等着看好戏,也等着以此抨击靳家和靳老爷子。 人言可畏,靳夫人自己倒不一定真在意。 若是在意便不会远嫁钱家。 靳夫人应是温和的方式维护钱父和钱家的体面,维护靳老爷子和靳家的体面。 所以,让钱誉虽靳家的人一道回长风便是其中能两全的法子。既缓了靳老爷子和老太太对钱誉的想念,也顾全了旁的大局。 靳夫人确是心思缜密的人。 可这份缜密里,也藏了旁的奈何。 白苏墨心中微叹。 爷爷一生骄傲,他能认可钱誉,何尝不比当年靳老爷子担下的压力更大? 爷爷嘱咐过她,燕韩若是出了事端,国公府永远是她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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