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校长室这回合,谭紫苑返回公司后并没有待得太久。 唐文哲安全送顾盼晴回去后再调头回家,抵达家门时,谭紫苑已经窝在黑色沙发椅上睡得不省人事。桌上地下全是一瓶又一瓶他能叫得出名字,却分不清究竟有什么区别的酒瓶。有些倾倒、有些还没开封、也有些残存一些液体垂在桌缘,一滴一滴向下渗入羊毛地毯里。 氤氳酒气,乱七八糟地瀰漫整个空间。 唐文哲不懂酒,而谭紫苑虽然喝酒,却除去商场外,从来不在家里碰过,且从未醉过……至少在她丈夫亡故后没有。 而眼下,她却喝得酩酊大醉。 唐文哲看了一阵,也不吭声,平静着一张脸,就默默把环境收拾好,然后将这个妈一把抱起,往她房里送。 记得有一回谭紫苑重病,吃了药就在客厅里睡下,当时唐文哲还很小,只能给她拎条毯子盖上。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足够的羽翼,足以保护以及照顾这个像是永远长不大的母亲了。 谭紫苑半梦半醒间,发现自己在某个温柔的怀抱中缓缓移动,那人动作很轻,行走时并不颠簸,她未睁目,却浅浅拢起了眉头,声如蚊蚋,略带哭腔,低低吶了一句:「唐泽远你浑蛋、你骗子,你居然骗了我……。」 闻言,唐文哲脚步一顿,感觉有什么撞了胸口一下,力道不大,却像是有东西在心窝处炸裂似的,很痛。 ……很痛很痛。 「唐泽远」三个字,自他五岁那年,父亲走后就从未再听过了。 从前的谭紫苑是个闯祸精,只是唐文哲当时年纪还太小,对父亲的印象已经所剩不多,而那些仅有最深刻的,是每一回当谭紫苑又干了傻事时,父亲总会对她说一句,不要紧、没关係,妻债夫偿,他偿得很开心,他愿意为她偿一生一世。 只是后来,他食言了。 虽然后来,谭紫苑也不再闯祸了……。 唐文哲沉默了一阵,调整了呼吸,才得以继续前行。 其实方才谭紫苑在校长室问他知不知错时,他就已经预想到她的心情应该不会好到哪里去了,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这样巨大。 妻债夫偿、妻债夫偿,这正是唐泽远一直以来对她说的。 他将母亲安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棉被,然后佇在床畔,无声望着她眼角的泪光,俊容在背着日光灯的照射下显得阴阴雾雾难以看清。 他知道,父亲走了十几年,母亲面上不提,却分分秒秒未曾有一刻忘却。 谭紫苑的世界在下雨,而唐文哲站在她身边,彷彿也沾染了十多年的风雨。 他知道,他们都在等。 等一个永远也不会归来的归人,然而却也愿意终其一生地等下去,说不清理由,只知道不会后悔。 永远不会。 「妈。」唐文哲背着灯光,修长手指轻轻抚过母亲额角的发丝。 风雨盼归人,虽然我们都清楚,终究是盼不到那个归人。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