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不管跟随在侧的宫女、太监,坐到他床前,“你,好些没有?” “你能不能给我个了断?”他反问。 太后摇头,落下泪来,“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你倒是不用自责,归根结底,是我错看了你。”周千珩眼神骤然转冷,透着嫌恶,“我做梦也没想到,贵为太后的人,能蠢到这地步。” “……”太后愕然,却以为他是因遭受了酷刑,开始怨怼一切,便没做声。 “有些话,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劳烦你耐着性子停一停。” “你说。”太后立时道。 “多谢。”周千珩抬眼望着承尘,“一切,因我对她由爱生恨而起。 “各花入各眼,在我眼中,她就是最美的女孩子。 “我们一起长大,而她看到眼里的人,总不是我。 “年少时有孟观潮,惹得她艳羡甚至妒忌文韬武略;再大一些,有原冲,默默地陪着她、跟着她。 “那两个人,我哪一个都比不得。 “为了让她错转视线,我暗中挑拨着孟观潮与彼时的新科状元郎比试,结果,状元郎颜面尽失,她更是心悦诚服;我只好又暗中挑拨孟观潮与原冲,想着,他们若是闹翻,她便哪一个都不会理了,结果,两个人并不理会,要到了军中,才有交集。 “他们去军中了,我有机会接近她了,她却不给机会,总说没空。 “姑父出事了,终于,我能每日见到她,在一起商议对策。然而最终帮到姑父、给她慰藉的,仍是那两个人。 “有一阵,我甚至弄不清楚,她中意的到底是谁。 “姑父病故之后,姑姑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儿,无心再留在京城。 “我本不需陪同,可是为着她,还是搁置了一切。那时想,不妨先成家再立业。离得远了,该放下的,她总会放下。 “离开之前才意识到,你的心意,想了想,便打点了一番,去宫里辞行。 “姑姑知晓我与你书信往来,且言辞暧昧,是我故意让她发现的。——我到金陵没多久便发现,除了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根本没可能得到她。 “就算那样,她也不肯屈从,甚至于,拼上一切,生下那人的子嗣。 “就算那样,我也没罢手,始终没罢手。 “她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她和原冲有孟观潮那样的好友。 “这天下,谁人能算计太傅?先帝都不能,只能是太傅打心底不会防范的人。 “所以,我告诉你我们的住址,我眼睁睁看着你们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我只等着她在生不如死之中,转一转身,看到我。 “可她不肯。她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于是我就钻牛角尖了,认定她看中人的同时,也看中了别人的权势。 “我发了疯一般幻想着,有朝一日,他们被我踩在脚下,认我折辱。 “便一直费尽心思地敷衍你。 “挺好笑的,李之年竟是我的同道中人。原由也简单,成亲两年之后他才知道,枕边妻在闺中的时候,曾为了要嫁孟观潮,一哭二闹三上吊。 “李夫人病故之前,因为痛恨女儿,把全部家产给了李之年。 “这三二年,李之年深居简出,却一直派人手来京城,混入各个门第,留意大事小情。诸如倾心孟观潮的女子,诸如倾心原冲的女子。 “却不成想,无机可乘。 “譬如窦明城的次女,人家就是心甘情愿地等,不愿意动任何不该有的手脚; “譬如近期自尽的权静书。那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在如今,嫁入孟府,比嫁入皇室还体面。而且,她妒忌孟四夫人。李之年安排的人手察觉到了这一点,在他吩咐之下,有意无意间挑拨。 “权家那蠢货,跟你有得一比。八字还没一撇,就把整个家族搭了进去。如今,局外人有谁知道,权家的一场灾难,只因她的妄念而起?没有人知道。 “听得消息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妙,觉得孟观潮那种人,是谁也没法子算计的。 “之澄来到京城,我更加确信,即将大难临头,所能指望的,是你从中斡旋。 “哪成想,你用了最蠢的一招。 “你要挟他?这宫里的禁卫军只对他唯命是从,你出入宫廷都由他说了算,还要挟他? “如今,你该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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