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诳语就是撒谎?” “也对,但不限于撒谎。只要不说真话,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不过诳语虽然说是新诞生的一种文化,但时至今日,也好歹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了。 所以表演形式也基本固定了下来——叙、吟、唱、演。叙就是讲故事,刚才李山讲的诳语就属这一类。吟呢,和现代诗差不多。 唱,就是字面意思,附上调子唱出来。演,简单来讲你可以想象情景剧,这个一般是多人组合的诳语师会采用的表演形式。” 小丑。诳语。 小丑在台上撒谎,欺骗观众。观众知道小丑是在撒谎,于是可以保持上帝视角,目光冰冷,嘴角含着嘲弄看着小丑哗众取宠。 “来啊,使尽浑身解数,让我开心,让我愤怒,让我悲伤,让我厌恶你。反正你,永远无法说真话。所以你就变得比我更悲惨,让我体内压缩的黑暗得到缓解吧。 无所谓不是吗?反正你,说的都不是真话。哪怕你死在台上,也没有人会相信你已经死了。” 我仿佛听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在我耳边这样对我呢喃。 你可真够疯狂的。我想道。 “你也一样,每个人都一样。只是大家都不说。” 我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声音从我耳边驱散。 我不明白一切是否真如你所说。但有一个事情,我想我能确定。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你不属于这里。”我轻声念出。 “哇!金海市从上空俯瞰下去的话,就像一个钢铁的大螃蟹呢!” 儿时在电视上我曾经见过一回金海市的俯瞰图,是一个明星坐在直升机上准备玩高空跳伞的节目。 我和那个明星的想法一样。的的确确就是个钢铁的大螃蟹,要说品种的话,应该是帝王蟹吧。但若是把坚硬的蟹壳扒开,拿上放大镜凑近去看的话,却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从上空俯瞰的金海市虽然像个大螃蟹,但凑近去看的话,会发现整个城市的构造,几乎细致入微到令人发指。 没有任何无用的缝隙,每一块土地都塞入了恰如其分的模型,倘若再放大,就会发现连那难以察觉的一丝缝隙,都被用来当了连接建筑与建筑的桥梁。不愧是首都,不愧是在全球城市排名中占据第三位的超级城市。” “诶……原来金海市这么厉害的。” 一个小女孩坐在我的身边,嘴里咬着松软的豆沙糕。我看看她,把她嘴边的一点豆沙抹掉了。她直视前方,眯着眼笑了笑,礼貌地说:“谢谢你,大哥哥。” “还需要给你读别的杂志吗?”我把名为“金海两三事”的杂志放回原位,这么问道。她微微侧过头,还是没有看着我,柔软的面颊挤成一团,憨憨地笑着。 “不用啦,妈妈回来了。” 我抬头看了一圈,发现有一个手提原木色纸袋子的时尚女性正在往这边走来。 我有些感慨,看来盲人的听力比一般人出色的说法并不是谣传。 “那大哥哥再见!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嘻嘻。” 我笑了笑,但她应该不知道我在对她笑。“没关系。”所以我出声说。那个女性看着我,对我感谢地笑笑点了点头,我也点头示意不必在意。 这个双眼失明的小女孩看上去不过8,9岁。小脸蛋可爱圆润,穿着雪白的连衣裙和粉色的小凉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本来到“伊甸园”连锁书店是为了买本面试指南回家看一看,却无意间发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很乖巧地一动不动。 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但她身边几个颇为淘气的孩子似乎在发现这个女孩看不见后,一直在捉弄她。 更糟糕的是,我还看到一个在大热天穿着黑色马甲的中年男人,有意无意地在女孩面前晃晃荡荡。 不会有人喜欢搞恶作剧的小孩和“可能”拥有变态嗜好的中年人。但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没人能制裁他们,法律也管不了。可一旦真正发生,有时却又不免回天无力。 我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她小小的手心正安心地牵着妈妈的手慢慢走着。她们可能是要回家。我希望这个女孩可以健健康康,尽可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更希望今天我见到的事情,在她没有光明的人生中,是极其罕见的。 我起身离开了图书馆,没买面试的书。因为在给小女孩读了“金海两三事”这本杂志后,我忽然觉得面试指南对我不会有什么帮助。 然而我对自己美好的想法没有自信。或许是因为我这个人拥有的是如今这样的人生,也可能是因为昨天人生第一次在剧场听了诳语。 面试指南不是给我这种正在偏离轨迹的小部分人看的。极讨厌引人注目的我这次会罕见地挺身而出,说不定是因为把那个小女孩当成了同类。 我们都不是主流群体。但我们活生生地存在。与其他人没有不同。 也许我想这么大喊出来,但没那个勇气,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