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朝朱嫣低身一福:“嫣小姐安。” 朱嫣问:“这位姑姑好面生,是今日里才来的?” 秋姑姑低首道:“回嫣小姐的话,奴婢秋荻,从前是局中掌籍。皇后娘娘身旁人手不够,便将奴婢移来了。” 朱嫣心底有些奇怪。这岐阳宫里最不缺的便是人手了,哪宫的太监、宫女,不使着银钱好处巴结着想进来?一年到头里只有往外赶人的份,竟还有皇后姑姑主动开口去要个宫女的时候。 不过此事到底与她没什么干系,她只点了点头,道:“福昌殿下可回来了?” 秋姑姑好似又走神了,好半晌才道:“福昌殿下早前便回来了,人在赏瑞堂。今儿入夏,殿下还叫小厨房留了绿豆汤和翡翠卷给嫣小姐。” “知道了。”朱嫣道。 见这秋姑姑一个劲儿出神,朱嫣皱了皱眉,暗暗想这人真奇怪。在岐阳宫里还敢这般开小差的,也不怕犯了错丢了差事? 她到赏瑞堂里给福昌公主叙过了话,便回自己的屋子了。 外头的雨将她衣服润的泛潮,她干脆脱了外袍换了身干爽的。回头将衣服铺在熏炉上抖开时,便听见屋外的雨似乎更急了些,那雨珠子敲在头顶的屋盖上,噼里啪啦,像是一整串佛珠洒落下来。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李络回到长定宫没? 他腿脚不便,要是想不沾雨水,只能靠应公公背着他回去。可应公公若要背他,又哪里多余一只手去撑伞?坐轮椅倒是方便些,但定然会有淋湿之处。 想来想去,她又想到学堂外屋檐下头的少年少女了。那少年将伞递出去的样子是如此利落,分毫没有犹豫;反倒是那那少女接伞时却犹犹豫豫,不情不愿的。 朱嫣提着熏了一半的外衫,愣愣瞧着窗外的绵绵细雨。 如今,她算是知道自己方才瞧着那对少年少女时,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了。那也称不上歆羡,也称不上懊恼,只像是—— 像是远远看见一株昙花在夜里打开了,将夜色画出一道金粉似的绚烂。昙花瓣漂亮,清秀,婷婷的,但是只能站在远处瞧瞧。夜色这样重,她连灯都没有,还得转回进夜幕里去。 朱嫣叹了口气,将熏好的衣衫铺平挂到屏风上。 想什么呢?自己是要嫁给大殿下的,没事儿想起李络算什么? /// 这雨一下便下了好几日,连着数天里,都是早上放晴,过午就下起绵绵细雨来。但京城每年入夏都是如此,宫人们都习惯了,只麻烦在要将同件衣裳多穿一二日,省的晒出去了又晾不干,回头落得没衣可穿的境地。 这日过了午后又照旧下雨,朱皇后将她叫去贤育堂说话。 关关切切没两句,便扯到正题:“你先时与罗大小姐有些误会了,她听信京城流言,当着淳儿面胡说,本宫已帮你教诲过了。只现下盼嫣儿你不要放在心上,省的日后闹不痛快。”朱后在念佛,手里的小念珠骨碌挂在指间,正对着佛龛里金灿灿的小像。 朱嫣听闻,心底还有什么不懂的:“不过一两句玩笑话,嫣儿早就忘了。” 想来皇后姑姑已想好了,一定要那罗凝霜嫁给大殿下,这才叫她二人都收收气劲儿,免得以后过门了还要闹不痛快,平白给大殿下添麻烦。 可一想到这事儿,朱嫣就觉得心底生疑。皇后姑姑当她好哄,便拿个镯子吊着她,一口准信也不给。也不知皇后姑姑到底要给那罗凝霜什么分位?若是让罗凝霜得了大头,自己岂非白忙活一场? 正说着,外头传来宫女的通传话:“皇后娘娘,大殿下来了。” “瞧,正说着呢,他就来了。”朱后忙收起佛珠,叫宫女将帘子打起来。李淳冒雨来的,正在抱厦里擦发梢上的水珠子。朱后问:“淳儿,下雨天别淋着自己,小心风寒了。” 李淳笑笑说:“难得有些空闲,来给母后请安。” “什么给我请安?怕是有想见的人。”朱后也不点破,拿帕子掩唇笑起来,“不拦你的,你与你表妹也好几日没说话了,还不去陪陪人家?本是一家人,别生疏了。” 李淳道:“好。”立刻转过了身来与朱嫣说话,“嫣表妹,我新得了一些画卷,有仕女的有山水的,还有名家王令之的,你要不要来瞧瞧?” 朱嫣点点头,温温婉婉地笑起来:“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淳见到她笑颜,心底便跳得小快。嫣表妹肌皎如雪,这般盈盈一笑,直比桃花还惹人怜爱。他也知道先前罗凝霜的事情多少惹了她不快,这段时日总想法子讨好她一番,稳稳心神。须知京中喜欢嫣表妹的公子哥只多不少,要是气到了她,人跑了,那就没处说理去了。 李淳在岐阳宫有屋子,就在贤育堂边儿,唤作勤温斋,打从小时候便住着的;不过后来年纪渐长,又得陛下看中,便独个儿搬出岐阳宫去另起炉灶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