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祝伯元就已经吩咐过了,所以隔帘和布幔都已经是早就备下的,在祝英台换衣服的时候,外厅中早已经用三层帘子和幔帐格开了内外,哪怕梁山伯要硬闯,一时半会儿也冲不到祝英台面前。 梁山伯进来的时候,脚步虚浮到几乎站不住身子,然而隔着层层布帘和幔帐,祝英台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她自然看不到梁山伯苍白的脸色、簇新到异常的衣衫,还有那眼睛里如何掩饰也掩饰不了的惊魂未定。 她只是由衷的为梁山伯的平安无事、以及好友的相聚而欢喜雀跃着。 梁山伯听见布帘那头的祝英台用关切的声音问他和自己分开后过的如何,杨勉有没有再刁难他,河面有没有泛滥…… 听见那熟悉的絮絮叨叨声,原本还萦绕在耳边的痛苦嘶鸣,那些在鼻端久久不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似乎都一点点抽离开来,变得宁静而悠远。 他甚至有些感激祝庄主用布帘隔开两人的安排。 因为此刻的他,哪怕是只看到祝英台的身影,胸口都会痛得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如果两人是直面而见的话,他可能反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 梁山伯一脸温馨地笑着,缓缓开了口。 “那日收到马兄的来信,听闻你恰巧被祝家庄派去接你的人半路上救了下来,我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他已经经历过祝英台两次的“死”。 “如果真是因为我,而让你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倒情愿当时是和你一起死了,不必承受这种内心的责难。” 帘后的祝英台看了身旁的祝阿大一眼,心口突地一沉。 梁山伯是如此善良而心胸宽广,而世道却从未善待过他一次。如果让他知道那些最狠厉的伏击都是来自于祝家庄…… 如果他知道…… 祝英台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所以即使知道你好生生的回了别院,只是为了掩饰傅大公子的行踪而不能露面,我亦无法心安。” 他声音里的疲惫无法让人忽视,“如今真真切切听到你的声音,我算是放下心了。” “……如今我在学馆中招募到的人手都已经到了鄞县县衙,一点点替代掉了杨勉的人,你不必担心我被架空,现在倒是这些恶吏天天担心自己的饭碗还端不端得住……” “粮库后来我们清点过了,确实亏损巨大,我已经陈情一封递与了太守府,太守府会酌情考虑,毕竟我是刚刚到任,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 “……我已经张榜公告,召集了鄞县受灾地方的村长和亭长、里长,让他们传达我的意思,劝百姓上县衙缴还欠条,还清钱粮……” “……还记得那天我们遇见的老农吗?他后来来了,带着家中所有的子弟……” “……原来他们急着收网,是因为修建九龙墟人手不足,想要借此与鄞县抢夺人口,将良民化为奴役。是以我巧使手段,让那杨厚才去找先生,将此事闹将开来,逼得他们投鼠忌器……” 梁山伯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突然顿了下来。 “梁山伯?” 祝英台没想到她离开后还有这么多变化,听得正津津有味,猛然间断了,犹豫着问出了声。 “我来,是想告诉你……”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因哽咽而呼吸不畅的声音,将话说完。 “我一切都好,切勿挂念。” 我一切都好,即使有任何万一,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切勿挂念。 若你我从此永不相见,请忘掉我这个庶人,切勿挂念。 在祝阿大意外的眼神中,祝英台突然站起身来,紧紧地贴近了布帘。 她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掀开那面前的帘子,祝阿大却从斜地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止住了她的动作。 祝英台用祈求的眼神看向祝阿大,而后者却只能无力地扭过头去。 无奈,祝英台只能紧紧贴着帘子,问帘子那边的梁山伯。 “梁山伯,你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低着头的她传出了一个相当沙哑的声音。 “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梁山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而后才想起来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用相当温柔的声音解释着。 “确实有些麻烦,主要是计算不到太守府能给予我多少支援。若是太守府帮不了我什么,我就只能再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