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皇帝,那时还只是个毛孩子,但已十分聪明伶俐,与表妹玩在一处时,也多有疼她让她的。大长公主看在眼里,心里欢喜,便想亲上作亲,把女儿许配给他。皇帝生母当时只是个美人,见大长公主喜欢自家小儿,忙说动先帝,应下亲事。这之后,两个女人使出百般手段,把先前立下的太子拉下位,又把自家孩子扶上去,其间种种惊心动魄之处,不必一一细述。 后来皇帝十七岁登基,大长公主功不可没,正因如此,皇后才得以在后宫一人独大,大长公主一门也威风赫赫,在宫里出入,一如进出自己家门。事事如意,只有一样不足:皇帝大婚后,至今已经五年,却一无所出。皇后那边,为了求个孩儿,一面把后宫整治得铁桶一般,连只母苍蝇都难得飞进去;另一面整日熬汤煮药、请巫算卦,花起银子钱跟淌水似的,到现在也还是毫无子息。 贺言春听阿娘讲了其中这些关窍,才算真正晓得了阿姊如今的处境。郑玉儿孤身进宫,虽有安平公主扶持,怎比得上大长公主势大?皇帝作不得主,皇后又善妒,宫中必定耳目众多,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儿家,真可谓是如覆薄冰了。一步走错,便可能遭了毒手,跟只蚂蚁似的被人碾死了,也只是悄无声息埋在乱坟岗上。 他想起阿姊素日待自己的那些好处,也湿了眼角,想了想道:“阿娘,咱们把阿姊接出宫来罢。家里也不是揭不开祸,何苦叫她进宫受罪?富贵哪有止境?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不比什么都强?” 这话却是说到了白氏心坎儿上,她不由抓着幺儿的手,一边摩挲一边叹息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出宫哪有那么容易的?要等逢年节时,宫中往外放人才好开口。再者,公主现在还想抬举玉儿,若我们一味地要接人出来,也怕寒了她的心……,罢了,这事等我慢慢谋划。你不要多想,左右想也无用,好好上学才是正经。” 贺言春应了,又宽解母亲几句,才回了自己房里。他本来心思就重,如今一重愁未解,又添一重愁,心里更加郁郁的,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深恨自己年轻力薄,不能护得亲人周全。一时又想到三郎幼失怙恃,难为他孤身一人,竟也支撑起一个家,心疼之余,更生思念。 晚间闷闷地想了半夜,第二天早起和石头上学时,他便叮嘱石头,世子再要喊人蹴鞠,让他想法带上自己。石头自然满口答应。 一连几天,贺言春放了学便和世子等人去蹴鞠。起初曹葵不大瞧得上他,谁知踢过一场球,却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原来世子因为体力不大好,蹴鞠场上想争输赢,就格外讲究个攻防配合、阵型变化。贺言春虽是才跟他们踢球,场上却总比别人多几分灵活,何时该攻、何处该防,别人稍加提醒,他便会意。光凭这份眼力劲儿,已是难得,再加上他前段时间用心苦练过,技术已然突飞猛进,如今两三个人都防不住他了。 贺言春连着几天和曹葵蹴鞠,渐渐摸清了他的性子,晓得他好大喜功,赢球心重,便时常从别人脚下截了鞠球传给他,好叫他自己射进鞠洞里去。曹葵在场上左右逢源,踢得高兴,自认为又得一员猛将,对他也日益和颜悦色起来。 这晚贺言春蹴罢了鞠,让石头和仆人先回了家,他自己骑着马,慢慢往方宅走。路上一时想到阿姊,不知她在宫里怎生苦闷;一时又想起曹葵,虽则二人在鞠场上也说得上话,只不晓得自己真有事求他时,世子是否愿意帮衬。思绪纷乱间,不觉已经到了方家门口。 他头回生二回熟,这次便在巷口拐角处下了马,站在那棵老榆树底下,伸着脖子看方家大门。听到里头人声,想起过往种种经历,心里半酸半甜。一面盼着方犁出来,自己好偷偷瞧上一眼;一面却又觉得这般鬼鬼祟祟的行踪,实在招人厌烦。 正自发痴,却听巷外有人唤他名字,道:“春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贺言春仓皇回头,却见墩儿和方犁打外头进来,两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狼狈不堪,脸顿时红了,说不出话来。 墩儿走过来,打量着他道:“原来真是你!既来了,怎么不进屋去坐坐?走,到家吃过饭再回去,正好胡爷爷今天还念叨你呢。” 贺言春悄悄瞟方犁一眼,见他不作声,也把自己看着,愈加无地自容,嗫嚅道:“不了,家去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罢。” 说罢,也不管墩儿如何惊异,牵着马就往外走,与方犁擦身而过时,几乎不敢抬头。 走出两步,却听后头方犁道:“春儿,你等等我。” 他心一颤,且喜且忧。悄悄转头,就见方犁低声同墩儿交待了几句,赶上来,对贺言春道:“左右无事,我送你一程罢。”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