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可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些贵族子弟对寒门的成见。 坐在他身边的是殿阁大学士的嫡次子,名叫傅天豪,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不思进取,能参加群贤宴也不过是借了他那个才华绝世的父亲的面子,此刻他坐在这些有真才实学的才子中间已经很不适了,看见苏离一身布衣坐在他的旁边却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心里更是觉得不平衡,便生了羞辱他的念头,故意捏着鼻子说道:“哎呀,这哪里来的一股难闻的味道啊,熏得我都快晕倒了,你们这临风台的管事还不赶快把这个破破烂烂的家伙赶出去?” 他的声音很大,故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能来这里参加群贤宴的莫不是一些权贵之子,他们对苏离的出现本就很不满,此时看见他被刁难,更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态度等着看他颜面扫地。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苏离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窘迫难堪,他反而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身上的旧衣,神情自若地说道:“我身上的确有味道,不过可不是什么难闻的味道,而是整日泡在书堆里沾染上的墨味和书纸味,傅公子风流潇洒,往日里只会往花街柳巷,温柔之乡里寻找灵感,对在下身上的味道不熟悉,自然会有些闻不惯了。” 苏离这是在骂他胸无点墨,满脑子里只有精虫,连书味和墨水味都不认得,听明白他话外之意的权贵们纷纷笑了起来,傅天豪的脸涨得通红,他立刻向高位那边投去求助的目光,看人下菜碟的许怀山和他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此时看到堂堂殿阁大学士的公子居然被一介布衣羞辱,登时便是横眉冷视,高声喝道:“这是哪里来的下等人,竟敢在此处喧哗闹事!还不叫人把他赶出去!”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寂静。 齐雪萱捂着嘴巴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她把顾静之带到这种地方来就是想看见这一幕,当然她不能让他真的被赶出去,不然接下来为他准备的大菜可就浪费了,不过她倒是不介意看见他多被人侮辱一会儿,等真要赶人的时候自己再慢悠悠地起来为他说话,也好…… 可是还没等齐雪萱想完,苏离的声音就又响起了。 “敢问许公子,何为下等人?”苏离的一双眼眸,清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许怀山愣了一下,而后轻蔑地笑了一声,“你这样没有世家根源,出身鄙陋的自然就是下等人,自然就应该坐到属于你们这种人的市井天桥下面去,而不是在这里脏污我们的眼睛。” 苏离粲然一笑,“哦?没有世家根源,出身鄙陋的就是下等人?那普天之下的‘下等人’何其之多,我们还是迅速藏好,免得污染您的眼耳。” 许怀山冷笑,“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齐雪萱心里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还没来得及提醒许怀山,苏离的声线陡然一转,变得严肃冰冷,他冷冷道:“当今圣上曾说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轻民贵。所以在你许怀山眼里,临风台内的在座各位世家权贵们就是‘民’,临风台外京都那些平楼瓦房里住的就不是‘民’,大周数百万普通百姓就不是‘民’了吗!” 这么大一个锅甩过来砸得徐怀山眼冒金星,他支支吾吾道:“我,我……” 苏离继续道:“陛下勤政亲民,太子爱重百姓,你身为太子伴读不思为民请愿,反而把百姓分为三六九等,弃之如履,这是太子殿下帐中的贤士该说的话吗!你今日之言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你觉得陛下会如何看待太子?许怀山你好大的胆子!” 许怀山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他惶恐地看向太子,颤着嘴唇下跪磕头,“殿下,殿下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太子扶住许怀山,面上保持着微笑,看着苏离的眼睛里却带了三分冰冷,他对苏离说道:“我教下不严,让顾公子看了笑话,怀山方才不过是一时口误,希望顾公子切勿当真,我与在座诸位的所有人之所以能居之高位,都是百姓垂爱,日常所用也皆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自然应当饮水思源,大周每一个子民都应一视同仁才对,来人,给顾公子看茶。” “太子说得极是。”苏离见好就收,向他行了一礼,亭内所有人见状也纷纷向太子拍了一通马屁。 许怀山这才仿若从梦中醒来,两股战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望着苏离的眼眸里尽是怨毒。 而在场的其他人对苏离也是另眼相看,短短几息就能把一身逆势完全扭转!许怀山是太子的伴读,顾静之呵斥许怀山就是打太子的脸面,偏偏还说得极有道理,太子殿下非但没有责罚他,还给他赔罪,给他看茶! 原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缩头缩脑的乡下小子,谁知道竟然是只浑身长满铁刺,谁碰谁见血的刺猬! 是故,再也没人敢找苏离的麻烦,众人很快就把这茬给抛到脑后去了,毕竟接下来的斗论斗诗才是重头戏。 第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