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到底是什么样儿?” 阿娘回想:“妹妹住的家,一片黄澄澄,黄澄澄……” 月唤娘道:“嘉兴城又不是黄沙漫天的地儿,哪里会黄澄澄、黄澄澄的,阿娘老糊涂了。”心里头气月唤,气阿娘,不高兴和她说话,转脸走了。 吃饭时,霜降和二嫂忍不住,又问:“阿娘,你再仔细想一下,妹妹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阿娘放下饭碗,拧着眉毛使劲想:“妹妹的家,红不秃噜,红不秃噜……” 霜降与妯娌道:“我知道了。我们小姑子家在田头,种着油菜花,也栽有桃树和杏树,就跟我们家一样,一年到头,不是绿油油黄橙橙,就是红不秃噜的。” 二嫂道:“我猜她是改嫁给了庄稼汉,不好意思同我们说,唉,从小没吃过苦的,竟然种田去了,可怜见的。”想一想,又觉着有些不对,“阿娘身上那身衣裳多少的光鲜?若是妹妹穷苦,哪会给阿娘做这样的衣裳穿?” 霜降噗嗤一乐,和妯娌咬耳朵道:“这就不懂了吧,越是穷苦,才越怕被人看不起、才越要面子,哪怕去借银钱,也要做一身撑门面的衣裳在外头走动呢。” 二嫂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霜降问:“什么?” 二嫂道:“上回小姑子回来时,馄饨吃了两大碗……她走后,我就琢磨了,莫不是有了身孕罢?” 霜降手一拍:“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上头去?” 二嫂心里实在好奇,与阿娘道:“阿娘阿娘,妹妹家的毛头多大了?” 阿娘心里头正想着龙凤胎的事情,想也不想,张口就道:“百天了。” 二嫂与霜降对视一眼,挤眼一笑,问道:“阿娘什么时候回去?带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成不成?” 阿娘说:“啊哟,我要乘轿子回去的,你看我轿子坐得下你们两个么?” 二嫂道:“我跟在后面走还不成?” 大嫂撇嘴道:“谁要去?我不去。” 月唤爹把饭碗一顿,站起来,背着手,出门溜达去了。 月唤二哥斥责自己婆娘:“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不吃出去喂猪去!” 阿娘在小灯镇吃了一顿饭,家前屋后转了一转,只觉四处都脏得下不了脚,傍晚赶紧又乘了轿子回去。临去前,月唤娘城把自己私藏的几枚铜钱用帕子小心包好,硬塞到阿娘手里,道:“要是日子过不下去,就叫她带着毛头回来过几天,这些钱,拿去给她毛头扯几尺布做衣裳。” 阿娘收下,有些嫌少:“你私房钱总共就这么些?” 月唤娘道:“都在这里了,还是我卖头发得来的。” 阿娘把铜钱塞到自己袖子里,摆手道;“晓得了。” 回到城西月唤家,月唤见了她,问道:“阿娘回来啦?怎么不在小灯镇多过两天?” 阿娘道:“小没良心的,你当我是想你?我是想起一件要紧事。你生养的那一天,我对观音娘娘发下愿心,明天我要去还愿,不去观音娘娘要怪我的,明天你还给我雇一顶轿子来。” 月唤左右手抱着大宝二宝,也道:“我原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后来又担心大宝二宝养不活……”看着怀里肉隐肉现的两个小胖子,不禁笑道,“可多亏了神佛保佑,谢天谢地!我随你一同去吧。” 次日一大早,观音娘娘庙里烧好香,香火银两布施了许多,月唤与阿娘出庙,下山而去。因山上风景不错,便没有乘轿子,一路说说笑笑,看看风景,半天才走到山脚下,正要乘轿离去,忽听阿娘说道:“妹妹,你看看那个人是谁?我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月唤抬眼望去,见远处有一衣着敝旧的中年妇人一手挎竹篮,一手搀着个肥胖老太太,老太太走动一步,喘息一声,身子几乎都压在中年妇人身上,妇人行走十分吃力,老太太还要斥她:“你怎么净把我往路边带?是想把我扶到沟里去么?”妇人便挺直了身板,用力将她扶扶正。 月唤上前两步,唤道:“李大娘?” 李大娘身形一顿,尚未回头,手上竹篮便先落地,再缓缓回过头来,眼圈已然红透。 胖老太太问道:“那小娘子是谁?” 李大娘道:“我不认识她。” 胖老太太道:“我怎么听她喊你‘李大娘’?” 李大娘道:“你老人家听错啦,咱们快些走罢。”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