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一名羽林副将匆匆进殿禀报,“禀皇上,陈千骑方才在宫门被北衙禁卫的人拦住,说是奉晋王之命,任何人不准出宫,陈千骑出示皇上召令,却被北衙禁卫当场击杀……”话未说完,一眼瞥见晋王就在殿上,顿时住了口。 他口中的陈千骑,正是皇帝刚才下令去梅园缉拿林庭风的羽林千骑。这可了得?皇帝龙目一瞠,颤手指向李昀,骂道:“逆子,你、你竟敢私锁宫门,擅自诛杀朕的人?” 李昀回过身来,语气隐约带着些不耐烦,“想必父皇也知道,林庭风对您恨之入骨,不知多想亲手剔您的骨饮您的血,没准这会儿已狗急跳墙,潜入宫中欲图不轨,儿臣为父皇安危着想,这才不得已命人封锁宫门。儿臣所作所为,无不是为父皇着想,还请父皇体谅儿臣一片苦心。父皇若是觉得烦闷,儿臣这便让二弟进宫陪您。” 李昀说罢,不再理会几乎晕厥的皇帝,转身扬长而去。 晋王才走,便陆续有羽林卫来报,东南西北各宫门皆被北衙禁卫封锁,有些与之争执动手的羽林卫皆被北衙禁卫击杀。方才那名羽林副将凑问皇帝,是否集结宫中羽林卫,攻出禁宫。 皇帝脸色灰青,愣怔良久,最终颓败地摆了摆手。北衙禁卫专事整个皇城的保卫,共有二十万人,而负责禁宫防卫的羽林卫只有三千人,更勿论此时在宫中守值的不过一千人而已,真要硬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噩耗还不止如此,不过片刻,殿中众人便听到外头脚步声沓沓,夹杂着刀枪相击之声,随即宫门隆隆闭阖的声音不断,更有宫人哭喊之声传来,有人大声高喝,“奉皇上口谕,各宫门落锁,所有宫人不得出入,违者杀无赦……” 守在殿外的羽林卫飞奔进来禀报,说北衙禁卫的人已强行闯入宫中,守住各宫宫门,并假借皇帝之名,封锁各宫宫门,但凡有反抗的羽林卫或宫人,一律被当场斩杀。 殿上众人顿时脸色霎白。 仍跪在地上的四人,此时方知宫中的形势竟已严峻致此,晋王怕是早有预谋,以缉拿菩提阁乱党为由封锁了整个禁宫,有进无出,还公然诛杀身负皇命的羽林千骑,这简直是要造反啊。大冬天的,四人却不由冷汗涔涔,跪在殿中面面相觑。 “皇上……皇上……” 咕咚一声,皇帝两眼一闭倒了下去。还好御医们还守在殿外,又是一番忙乱之后,皇帝虽然再次从鬼门关转了回来,但御医们个个眉头紧锁,众人心里不由一沉,看来皇帝的情况不容乐观。 皇帝终于悠悠转醒,浑浊无神的双目望着帐顶,久久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忽然朝福安招了招手,示意福安扶他坐到御案前。之前奉命召晋王进宫的中常侍福安到此时还没回来复命,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晋王的人扣下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福安赶紧上前,一扶之下,以往身子尚算健硕的皇帝,此时轻飘飘的似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一具躯壳,福安一阵心酸,在皇帝身后放了两个软枕,让他坐得舒服些。 皇帝才坐好,又吩咐福安准备笔墨。往日重要的文书和圣旨,皆由翰林大学士赵恒执笔,赵恒见状马上上前,不料皇帝却摇了摇头,命所有人在殿外等候,连福安也被他遣了出去。 外面北风呼啸,雪虽然停了,寒气依旧无孔不入,众人站在殿外廊下,冷得直打哆嗦,但没人在意这点小苦头,众人都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一场疾风骤雨——当年的康武之变,在二十年后,在同一座宫殿里悄然上演。 半个时辰后,皇帝终于把在殿外等候的人召进殿里。整个清思殿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药香,气氛异常的压抑,众人心里皆忐忑不安。 柳青源偷偷抬眼看去,皇帝两眼紧闭靠在御座,眼窝深陷神色萎靡,脸上满是褶子,这短短的半天,竟似一下老了十年。 皇帝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出声,个个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就在众人怀疑皇帝是不是睡了过去之际,皇帝终于悠悠开口,“朕生了个好儿子啊,好得很,好得很……” 众人噗通一起跪下。 “四位卿家,朕今日召诸位进宫,是想让诸位做个见证。”皇帝的声音沙哑虚弱,每说一个字,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储君乃国之根本,朕方才已拟诏,册立东宫。” 立储的诏书已写好,皇帝却没有说立的是哪一位皇子,众人自然也不敢问。 两名小内侍抬了一只双耳蟠龙青铜簋到殿中。在皇帝的示意下,翰林大学士赵恒脚步蹒跚,一步三颤,也不知是年迈还是受了惊吓,颤巍巍地把手中的诏书放进簋中,福安则把青铜簋的盖子阖上,再封上明黄色的封条。 “诸位卿家也看到了,那逆子把持了整个禁宫,诸位一时半会怕是出不去了。既如此,有劳诸卿家替朕好好守着这只青铜簋,诸位放心,不会等多久的m.dXsZXEdU.cOM